“毛姑娘当是升堂审案吗?”吉祥头痛欲裂的钻着眉,“想知道细节,干脆去问夔捕头吧!”
尽管毛豆语气不友善,但她并不是生气,也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事情太复杂了,千头万绪,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唷,看你娇滴滴的,还以为你没脾气,不错嘛!”毛豆哼了哼。
吉祥看了她一样。这丫头,说不定是夔山将来的伴侣。
想到这儿,也就忍了忍脾气,耐心道:“等我回到京城,就会和夔捕头分道扬镳,毛姑娘不必烦恼。”
“真的吗?”毛豆摸摸鼻子,嘿嘿嘿地冷笑。
“你们这种说一套、做一套,扭扭捏捏的千金小姐我见多了。嘴巴上说什么‘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夔捕头只是我的恩人’,转过头,却思春得比谁都厉害——”嗤了声,又狠狠地板起俏脸,“老实说吧,你明明喜欢他,不喜欢干麽吃他买的糖?干麽坐在秋千上和他打情骂俏?我远远瞧见,你笑的可开心啦,还说什么‘毛姑娘不必烦恼’,呵,这话想骗谁呀?”
吉祥身子逐渐僵硬,双手捏紧竹篮,脸上一阵冷一阵热,最后涨成赭红……是气红的,她气自己。
毛姑娘说得没错,句句鞭在她身上,令她哑口无言。
所以她更气,深感难堪且羞愧。
“让你误会,我很抱歉。”低头道歉。
毛豆冷冷瞧着她,她越矜持她就越讨厌。“哼!我可是先警告你了,夔捕头早晚都是‘我的’男人,你若是还要这张漂漂亮亮的小脸蛋,皮最好给我绷紧点儿,要不,小心有你好看!”
“嘎?看什么?什么东西好看?”忽然平空冒出一道声音,从毛豆身后传来。
“关你什么屁——夔……”毛豆不耐烦的低斥,一转头,才发现夔山站在后头,吓得她几乎腿软、“你你……你什么时候来了?”
“刚到,正好听见你说,好像有什么玩意儿很好看——”他满脸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吉祥,一脸期待的模样,搔搔耳朵又说:“也让我看看嘛。”
“呃,呵呵……”毛豆只有傻笑,不知怎么唬弄过去,脑中一片空白。
夔山忽然一个大手揽住她的肩,亲热地搂着她笑,“来来,毛豆,夔哥哥有话要跟你说。”
“啊?要说什么?”毛豆突感头皮发麻。完了完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来嘛来嘛,跟我来你就知道了。”他慈眉善目的朝她微笑,那抹笑,简直和善到……肯定有鬼的地步。
毛豆不得已被他半搂半拖着离开,苦着脸哀哀叫,“我不要啦,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夔山另一只手敲了她额头一记。
“可恶,又打我头——”毛豆只得认命的跟他走了。
吉祥默默望着他俩的背影——一名大个儿,搂着一个小女子,沿途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多么亲热。
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手抓紧竹篮,她漫步往回走。几只纹蝶翩翩飞舞,差点儿飞撞到她眼前,她闪过,笑了笑,接着往下走。微风徐徐拂过脸颊,吹过发梢,仿佛也吹走了一身忧郁。
算了,那些不属於自己的缘分,别放在心上,苦了自己。
“我来——”
竹篮忽然被人一把抄走,吉祥心不在焉的抬起头,瞥见身边的夔山,不禁诧异。他不是和毛姑娘说话吗?这么快就说完了?
“毛豆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把她的话当真。”他一派潇洒,直冲着她笑。
“嗯?”她蹙着眉。原来他都听见了。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笑着摇头。
夔山对待毛豆的方式,真像个宠溺孩子的大哥哥。日久生情也是情啊!就像吉人姊姊和盛渊表哥那样,打着、闹着长大,从两小无猜到互结连理,不也是恩爱无双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吉祥文静的低头不语,仿佛不想和他多做牵扯。夔山深思地打量着她,她一副冰冷淡漠的模样,就脸自己走在后头,也觉得和她隔了好几重山。
她竟然什么也没问。
他不禁蹙眉,因为毛豆还像个孩子,所以她才没放在心上吗?原本,他也以为毛豆是个孩子。
常常抱着他的手臂不放,缠着他指东要西,他并没放在心上。她是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孩子气重,他以为渐渐长大了就好。直到吉祥出现,毛豆眼里的妒意确实令他心生警惕。
吉祥说得对,自己过去实在太轻忽了。
少女情怀变幻莫测,他应该表明心迹,别让她怀抱错误的期待才是。所以刚刚去挨了一顿好打。
还好还好,还好他人高马大,毛豆毕竟是女孩子,即便把他扳倒了,踩上地上猛踹猛踹,他站起来拍拍尘土,还是不怎么痛。
“你们都回来了。”炊烟袅袅,夔母在厨房里炖着一锅肉,听见脚步声才回头。
夔山把竹篮提进灶下搁着。“娘,菜都在这儿。”
“好好,放着就好。”夔母专心看着火候,漫声应喝。
吉祥挽起袖子,对他说道:“你出去吧,我留下来帮忙。”
“啊?”夔山瞅她一眼,庖厨无立足之地,他只好往外退出去一步。“那好吧,有粗重的活儿叫我。”
吉祥看也不看他一眼,拾起竹篮,对夔母道:“我来帮忙洗菜。”
“不用不用,快出去歇会儿吧,我做惯了,让我来就行。”夔母喃喃谢着,想把她一并赶出去,吉祥却扭着身子不肯。
“不可以,我已经够舔麻烦了,再让我出去,怎么歇得住呢?”
“你真是个好姑娘。”个性温柔又听话勤快。夔母笑了笑,只好随她。“小心着,姑娘家细嫩的手,可别受伤了。”
“是,我知道。”吉祥心头暖暖的,不禁绽开笑容。
她从出生就失去娘亲,是在奶娘和姊姊们招呼之下长大的。奶娘对她很好,却谨守着奴仆的身分,她向来很好奇,究竟一般的母女是怎样相处的呢?
就是这样吗?清早奉命去菜园子里摘菜,回头就留在厨房里帮忙,娘儿俩彼此依赖着……
小小姐一出世说克死了夫人,她根本是颗灾星。
眼前忽然一晃,模糊的念头稍纵即逝,转瞬化成泡影。吉祥连忙拍拍脸,振作一下精神。定是昨晚失眠惹的祸,她又胡思乱想了。
她命真的很硬吗?
还以为自己早把那些莫须有的命理之言统统抛开了,最近又怎么了?整天想着这些。
她命里带着大凶,出世就克死了娘,十八岁前野必克死爹爹,和她亲近之人,都免不了血光之灾。
是吗?真的吗?娘是难产走的,姊姊们都说不干她的事,只是……她忽然想到,吉人年前生了一个男孩,临盆时也遭遇难产,差点儿命丧黄泉;吉蒂出嫁后,某天在自家院子里遭受刺客袭击,若非姊夫营救得快,二姊早就沉尸湖底;还有爹爹和腾龙寨的恩怨呢?
怎么她身边的每个人,统统都经历过生死关?未免也太巧了吧。最好就是出家去,远离红尘省得害人。
身子凉凉的,吉祥突然打哆嗦,搓搓手臂,再搓搓手心手背,她十根指头都冻僵了。连着几天夜里都睡不好,她索性不睡了,披着风衣倚窗赏月。
没料到月色轻盈,也能把人冰冻。
万籁俱寂中,前院忽然响起呼喝声,吉祥一惊,连忙拉着披风赶出去。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紧张万分的飞奔而至,屋外却是夔山独自在那儿练拳。确定是他,吉祥总算吁了口气。这么晚了,他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