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绣了几件襁褓,你看看喜不喜欢?”
金呈霓把绣了瑞兽图样的襁褓送到她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阿霓,你的手真巧,多亏了你,我孩子的衣衫鞋袜统统都有了。”
安第是个连针线都不会拿的娇娇公主,对她是心悦诚服。
“只要公主喜欢就好,绣这些都是很简单的。”
她从小到大就窝在闺房里拿绣线,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安第含笑打量着她。
“阿霓,你现在的气色健康红润,比在宜香宫时好太多了。”
“公主给我吃了一大堆补品,我的气色自然好了。”金呈霓嫣然一笑。
“我的补品或许补你的身子有效,但有人的信却是用来补你的心的。”
安第伸指在她的心口点了点,抿嘴轻笑着。
金呈霓微红着脸,羞赧地问道:“公主,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公主肯帮忙传信?这原是不能被允许的。”
“只要两情相悦,我便乐意当红娘。”安第笑说。
“可是……”她咬着唇,嗫嚅地说:“我毕竟是永始皇帝的嫔妃……”
“我当然知道。”安第握住她的手,不以为然地说:“其实不管你的身分是谁,重要的是安题喜不喜欢你。他若喜欢你,你的身分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兄妹三人自小在皇宫里都是跟小猫、小狗、小鸟、小鹿这些可爱的宠物一块儿长大的,他们都爱极了这些不会说话却温驯乖巧的小宠物,她本希望安题对金呈霓的关爱只是就像他对待那些小宠物的关爱一样,可是在安题接二连三给金呈霓写信之后,她慢慢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安题对金呈霓的感情绝对不只像对待小宠物那么单纯,而这些信带给金呈霓的改变是那么明显,她相信金呈霓慢慢焕发出激情的面容是安题的情意点燃的,她也曾有过刻骨爱恋的人,怎会看不出这些刻意隐藏的幽微情意?她慢慢确信他们两人已彼此心属了。
“话虽如此,恐怕也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对安题的心意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她害怕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
“安题喜欢你,所以关心你,你不要妄自菲薄。他若在乎身分问题,便不会特意到冷宫去找你,也不会托我想办法救你了。”
安第的声音极轻,却是充满着肯定。
她本就是一个不受礼教束缚的性子,若是能让安题开心,就算要她去摘天上的明月,她也会去想办法。
金呈霓的身分在她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阻碍,不过安题虽然自小在亲人的宠爱之中长大,但也不代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他若真对金呈霓认真了,只怕仍有山一般高的阻碍难过。
“公主,我害怕的是……”她欲言又止。
“你怕什么?怕自己受到伤害吗?”
“不,我害怕他受到伤害。”
冷宫三年,让她对自己的命运早已不抱任何期待,也不会再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畏惧害怕了,就像一个曾经受过重伤的人,对人生自有另一番体悟。
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安题,她害怕他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伤害,那才是她真正害怕见到的。
“你放心,他没有你想的那般脆弱。”安第了解她的心情,温言安慰。“不要因为害怕玫瑰的刺会刺伤手就不敢去嗅闻它的香气,你若爱上了安题,就要为他勇敢一些,好吗?”
金呈霓凝眸看她,深深颔首。
“父王在安题二十岁那年封他为东王。”安第认真地看着她说。“天凤皇朝版图庞大,幅员辽阔,东海上一块岛国距离遥远,不易掌握,所以父王早有意将东海上一块岛国封地分封给安题,等他成婚之后便交由他统治。”
“东海上的岛国?”金呈霓愕然。“听起来就是很遥远的地方。”
“是,那里非常远,如果安题可以带你去那里,你才是真正自由吧。”安第意味深长地笑着。
东海岛国?金呈霓咬着唇,心底漫过如水一般的温柔。
安第低下头,轻抚襁褓上精细别致的绣图,含笑说道:“手工这般精巧,你有空也教教我怎么绣这些东西吧。”
“好啊!”
她微笑点头,拿起一旁的纨扇替安第驱散雨后的闷热。
第6章(2)
“对了,阿霓,我派人到骊州查探你父亲的下落,有些消息了。”
安第放下了手中的襁褓,正色地对她说。
金呈霓微惊,急切地问道:“他们都还安好吗?”
安第摇摇头。
“听说你父亲在三年前就被皇上削掉官职,带着妻女离开骊州了。”
金呈霓心一沉。“知道他们离开骊州后去了哪里吗?”
“听说他们去了摩州落脚。”安第似有些难言之隐,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你听了可别太伤心,听说你爹娘因为贫困交加,陆续病死了,而你的两个妹妹则是下落不明。”
“我爹娘死了?”
痛楚如针一般重重扎在她的心口,她的脸色顿时惨白。
安第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轻声安慰。
“打探回来的消息虽是如此,但也不一定是真的,或许有错。”
金呈霓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般,手中的纨扇颓然滑落在地,她木无表情,静静地落着泪。
安第拾起纨扇,从一旁拈起绢帕递给她拭泪。
“阿霓,我记得你曾说当年陷害你一家的人姓潘,那人叫潘年甫对吗?”
金呈霓木然地点点头。
“潘年甫原是正三品中书令大臣,但是在你爹被削官以后,他也被贬到惠州当个从六品的下州司马了。”安第有些疑惑。“一个人要陷害一个人,必定有其前因后果,不然不会为了陷害一个人而赔上自己的前途。”
金呈霓静静地听着,神情若有所思。
安第徐徐说道:“从打听来的消息里才知道,你爹曾经审过一件案子,这件案子的主谋就是潘年甫的独生子,不管潘年甫如何贿赂你爹,你爹就是不肯买帐,后来他的儿子受不了牢狱之苦而病死在牢里,于是潘年甫便陷害了你一家,让你也尝到了被囚禁的苦楚。”
金呈霓眼神恍惚,神色萧索哀戚。
你爹是正直的好官,可惜就是太正直了,为人总是圆滑一些的好。
她想起梁公公的话,不禁悲凉地一叹。
“我爹做的是正确的事,但也为了他的正直付出了可悲的代价,我虽然因此吃了苦,但我一点都不怪他,潘年甫的儿子是罪有应得。”
安第冷冷一笑。“潘年甫对皇上的性情简直了若指掌,才知道利用皇上对皇后的依恋来陷害你。”
“看不出皇上是如此多情的人。”她冷漠地说。
“据说明显皇后不但艳丽非常,而且端庄贤慧,温良恭俭,在后宫里很得人心,皇上也很以得到这个皇后为荣,常常大摆宫宴,把皇后当宝物一般的炫耀。当皇后还在时,皇上都还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是当皇后一病逝,他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子了。”
安第轻轻唏嘘,有些感叹。
金呈霓静默着没有接口。
永始帝带给她的除了痛苦就是折磨,除了悲伤就是绝望,他对明显皇后的宠爱根本无法激起她的半点同情心,对他的感觉就只有憎厌而已。
外头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听见婢女丁香低喊道:“公主,梁公公来了。”
金呈霓怔了怔,不安地看了安第一眼。
“请他进来。”
安第坐起身子,以眼神示意她不要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