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骁试着拍打她的脸颊,试了几次,柳圆圆终于停止挣扎,幽幽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瞧见郎骁,刚开始她不解,脸上满是迷惑,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儿,还有他为什么也在这儿。
然后慢慢地,记忆回到脑中,她想起自己进入石屋,看见他在研磨一个会发出蓝光的东西,然后她上前想打声招呼,却被他一掌打飞了出去……
他……他打人!
“喝!”她悠然惊跳而起,浑身颤抖,恐惧地猛往后方的床角缩,恨不得能从墙面中消失不见。
看见这久违不见的景象,郎骁挫败地闭了闭眼。
太好了,她又开始怕他了。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让她撤下以防,敢主动接近他,这下又回到原点,一切全化为流水了!
他凝睇着她,真诚地道:“方才我不是故意攻击你,我以为你是闯入的奸细,所以才会手下不留情,我若知道是你,绝不会动手的。”
他亡羊补牢地解释,希望她别以为他是会打女人的混帐。
柳圆圆还是好怕他,她还记得昏迷前自己飞过大半个房间,然后摔落地面的恐惧。
好可怕!万一他还是个稍不如意就打骂女人的人……
可是恐惧之下,有道声音说服她相信他。
毕竟他从未伤害过她呀,还总是关心她,担心她吃不饱……
她愿意相信,相信他不是一个会殴打女人的禽兽。
这么告诉自己之后,恐惧的心情逐渐平复,受惊吓的心也缓缓归位。
“我……我知道。”柳圆圆试图挤出一个浅笑,想让他知道,她已不再那么害怕了。
郎骁仔细审视她脸上的表情,见她确实不再瑟缩发抖,这才点点头,略微宽了心。
不过心里有件事,他很在意。
“你爹会打你?”
柳圆圆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
“听你昏迷时说的话猜测的。”
他猜她以前曾经被她爹毒打过,所以心里一直藏着恐惧,被他不慎打昏后,那些恐惧的回忆全像恶梦般涌上,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柳圆圆低着头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那些事。
“是不是?你爹打过你?他常打你吗?”郎骁却不许她沉默,再次逼问道。
柳圆圆这才抬起头,轻轻颔首承认了。
“打从我弟弟死后,他就常打借口打我,但我娘还在世时会护着我,可是她过世后,再也无法保护我,我爹就打得更凶了。”所以她的个性才会如此胆怯畏缩。
“我娘死后没多久,我爹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我不肯,还跪下来求他,求他不要卖掉我,我会好好孝顺他,而他却拿竹棍狠狠打我……”
想起爹爹的最后一次狠打,她仍忍不住害怕得剧烈颤抖。
“因为我不肯答应,他就死命地打,我愈是不肯,他打得愈凶,最后……我是被他打到昏厥过去,才被丢进青楼里的。”
“虎毒不食子,你爹真是畜生!” 郎骁光是听,就气得想杀人,这样的人,配做人父亲吗?
柳圆圆凄凉一笑,她在心里早已当自己没爹了。
“或许是因祸得福,我被打得太厉害,浑身是伤,青青紫紫的,足足有一个月无法见人,也瘦得不成人样,所以逃过却没被逼着接客。就在我伤势快好之时,听到鸨娘吩咐厨娘将我养胖一点,好尽快让我开始接客。我听了之后,从此不敢多吃东西,每餐只吃一点点,其余的全部偷偷倒掉,就怕被鸨娘逼着接客,失去清白,因为一直养不胖、不能替鸨娘赚钱,她不甘心,就教我去厨房里帮忙……”
然后他上门去买女人,黑心老旁立刻把她这个赔钱货推出来卖,误打误撞被他买下。郎骁这才真正知道自己买到黑心货的来龙去脉。
她爹狠毒无情,老鸨贪婪冷血,全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你又好到哪里去?
他同他们一样,都是想利用她,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不是吗?
知道她曲折可怜的身世之后,郎骁薄弱的良心看不过去,跳出来大加挞伐他。
我有什么错?我花了钱,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那东西是个人,但彼此利益交换,她也不是全然没得到好处……
郎骁气势稍弱地自我辩解。
况且她已被卖到青楼,若不是他买了她,总有一日老鸨会识破她的小诡计,逼她去接客,到那时她才真是凄惨落魄。
如今他买下了她,今后她只需伺候他一人,这不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吧?
再说,他自认为对她够好了,让她吃好穿好住好,也没逼她做什么苦差事,她只需要在床上好好满足他就行了,他认为这是个再划算不过的交易,她应该额手称庆自己这般好运才是。
虽然这番话听来如此理直气壮,但他却心虚地无法直视她的眼。
她现在还不知他的真正企图,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呢?
这问题连郎骁自己都不愿去想。
一转头,他匆忙抛下一句话,随即火速消失。
“你好好休息!”
“堡主?”
柳圆圆才正想向他道谢,他已飞快消失了踪影。
第4章(1)
猪,一定愈养愈肥。
小鸡或是雏鸟,只要按照给予饲料,羽翼也必定愈来愈丰润。
那么有什么道理,一个人怎么养都养不胖呢?
郎骁抿着唇、眯着眼,紧盯着正忙进忙出的柳圆圆,不满地思忖。
八成是她整天忙进忙出,把自己累瘦了!
这么一想,郎骁眉头深拧,再也容不得那小女人像只忙碌的蜂儿似的,在自己跟前飞来转去。
“柳圆圆,你别忙了,过来这里坐!”郎骁拍折身旁结实耐用的木椅,大声命人。
“等会儿,我得先去把你房里的被子拿出来晒晒才行!”柳圆圆仓促说道。
才刚忙完菜园里的事,她又赶着把被褥拿出来晒。
“趁着今儿个天暖阳光好,把被子晒得暖烘烘的,夜里睡起来才舒服嘛。”她笑着道。
确实是,晒得蓬松柔软的被子,还带有阳光暖暖的气息,夜里盖起来特别舒坦。这点郎骁无法否认,所以没有阻止,让她先晒被子去。
等晒完了被子,她总没话好说了吧?
然而当她晒好了被子,他要她坐下来休息时,她却又说:“不行啦!炉子上还炖着汤,是你最爱喝的牛肉汤呢,我得瞧瞧去。”她挂心着那一锅浓郁的肉汤。
“让郎叔去!”郎骁的音量大了些。
若是以前,这样的音量就足以让柳圆圆吓得躲到墙角瑟缩发抖,但现在她再也不那么容易受到惊吓了。
说真格的,天天轰降打雷,久了,任何人都会麻痹吧?
况且,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也足够让她明白,他很爱吼叫,却从来不会她,所以慢慢地,她自然也不再那么怕他。
“那怎么行?郎叔有其他事要忙,再说自己炖的汤,火候只有我拿捏得准,交给别人我总不安心嘛。”
于是在她略为羞涩的浅笑解释下,郎骁又不自觉让步了。
好吧!晒了被、瞧过了汤,这回总可以坐下来休憩会儿了吧?
哪知她又说——
“再等会儿!我还得去把——”
“不许!不管你有天大的事,都给我过来乖乖坐下!” 郎骁龇牙咧嘴地咆哮。
这大胆的小女人,竟敢再三挑战他的耐性?
莫非是他对她太好,让她完全不怕他了?他不是滋味地想到。
她不再怕他,他当然开心,但相反的,因为对她太好,让她连他的话也敢不听了,这究竟是好是坏呢?郎骁的心情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