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抽泣一声,撇过头。“不知道是谁把我弄哭的。”
“你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一点也不像十岁小孩。”招娣假装懊恼的说,不过马上又笑得一脸灿烂。“我们和好吧!只要你和我和好,我就再送你一个小东西。”和小朋友做朋友,她最在行。
男孩不屑,没回头。“哼,你哪会有什么好礼物,匹配我这高贵的人?”不过,他还是有些期待地偷瞧了一眼。
他看到招娣的手上躺着一只用银柳毛茸茸的花芽、还有蝉壳的手脚,制成的小毛猴玩具。那小毛猴只有大人的拇指头大,却生动地做出一个人生气时暴跳如雷的模样。招娣笑呵呵地说:“瞧,它像不像刚刚的你?”
男孩看着招娣的亲切笑脸,发现她只要一高兴,粉颊就会红得好可爱。
他脸一热,猛地抓走那小毛猴,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跑向曲径,消失了。
招娣啧了一声。“连谢谢都不会说啊,臭小子,真不可爱。”
然后,她便继续和那特长的袍子奋斗下去,一边默默地想……
看那小子,生得一副端正的鼻唇、炯炯的大眼,还有两道英挺的眉,手脚也很修长匀称。这副不俗的长相与身躯,长大后一定能成为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只要嘴巴懂得适可而止,一定很多姑娘家追着他跑。
她决定了,下回要再看到他啊,她一定要代替他娘亲,好好地调教他一番……以免往后害了哪家姑娘!
第1章(1)
福尔家的宅邸,在夜魅城中占地千顷。
今夜,宴客用的大厅闹哄哄的。
由于要宴请城内各大米行的老板进府一聚,答谢他们这么多年来对福百发号的照顾,所以今晚的宴席非同小可,连从没进过主宅做事的小仆佣都被唤了过来,摆设这十大桌份的杯盘碗筷与花卉。招娣,也在这人群里头忙着。
不过今晚的她,却少了点朝气,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几回都差点打翻碗筷,惹得嬷嬷老给她白眼看。
当这备置工作进行到了一半,有人进了这大厅。一见来人,每个忙事的仆佣都停下手上的活儿,站直身子,再微弯腰,恭恭敬敬地朝来人唤一声:“当家——”
“辛苦了,各位。”来人温温地笑着,踱着优雅的步伐,向众人慰问。
听了这温和的答应声,招娣觉得挺稀奇,主人同仆佣们嘘寒问暖,的确少见。
她不禁偷偷地打量那人,顿时心一悸,眼发着亮,在心里想着:这就是咱们的主子啊?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当家主子。
之前不好奇,是因为她觉得这类巨贾,不是财大气粗,长得肥头大耳、色眯眯样,就是年近半百、脚都踏进棺材一半了,还在算计人的奸滑老头。
只要有钱赚,能填饱肚子,她根本没兴趣去管她的主子生得是什么模样。
但她想起,那件每回都害她跌个狗吃屎的七尺长袍,便是她家主人的。
看到那男子傲人匀称的身长,招娣这才想通,必须穿这样衣服活动的人,自然不会是又矮又肥的胖大爷,或是生得比她还瘦小的糟老头。
然后她发现,其它婢女都在主子进门后,失了做事的伶俐勤快,因为她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望向那在角落圈椅上坐下的男人。
只要主子带笑的眼一扫过她们,她们个个都害羞地缩着小肩,颤颤地娇笑着。
招娣的眼睛便也跟了过去,研究了一下。这一研究,她今晚一直耿耿于怀的心事便消去了一半。
他是个很好看的男子,儒雅风流、仪表堂堂、果敢正直等优点,他通通都有,完全不同于那班只会在妓院里玩女人的纨裤子弟。或许也由于有阵子在外奔波的缘故,因此练得他身材壮实、肤色微深,在那些得体合身的精致衣袍底下,看得出他一身紧绷结实的好体魄。
但最让招娣注意的,是他那英挺的剑眉,用一种舒缓的幅度展开着,底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明明可以睁得更炯然、更霸气、更凛冽的,可他却选择用一道合适的弯度,将他心底的诚意散发出来。
直挺修正的鼻下,是一抹薄唇。薄唇如果紧抿,不免让人感觉严肃、心生畏惧,但他还是一样,弯了一个好看、好美的弧度,面对这外界的人事。
他的脸孔是英俊的,可如果不笑的话,会让人觉得生硬、苛刻、尖锐。而这男子的英俊,现下因为微笑,更多添了丰采,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沉醉在他舒暖的笑容里。
“你刚刚有没有瞧见,当家往我们这儿看?”招娣听到后头两个婢女正在咬耳朵。“我觉得啊,当家以后一定是个很体贴的丈夫!”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婢女小声地问,并偷看了一下后头。当家正在用热姜茶,一边同传总管讨论帐务。
“光是每天早上送上这一抹笑,就让人心头暖暖的。”婢女说出她的幻想:“我想啊,当家一定是那种会为爱妻亲自端上早饭,温柔地哄着她多吃些的好丈夫。如果吃不下呢,说不定还会喂她吃,再送上一个吻呢!呵呵……”
“当家还没成亲,或许咱们还有机会。”两个姑娘嗤嗤地窃笑成一团。
招娣想了想,当家会不会温柔地对待妻子,她是不知道。不过,她也喜欢这个当家的微笑。
一个愿意让笑容这样挂在脸上、供人欣赏的人,应该……很好讲话吧?
她在心里,这样悄悄地对自己说。
毕竟一个帅当家,对自己遭遇的难题于事无补。要好讲话的当家,才对她有帮助。
可她还踌躇着,不知道要如何开这口。
此时,有个男仆在外头唤了一声,说是要求见当家与总是随侍在当家身旁的传察总管。当家抬头看了一下,亲切地笑了,还大方向他招招手,让他进来。天知道,这笑又让多少姑娘家夜不成眠了。
“当家,总管,小的有个请求。”男仆嗫嗫嚅嚅的。“是、是这样的,小的父亲重病,急需求诊,可薪饷日还没到,可、可否……”
“牛甲!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传总管却大喝道:“不准你再提前支薪。”
那汉子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可小的父亲真的快、快……”
“不准,咱们有咱们的规……”
“传叔,通知账房。”当家宝康温文的声音强势地插了进来。“支二十两银子给他。”
在场众人听到这数目,无不瞪凸了眼,惊咋了舌。
他们接着看到当家站了起来,拍了拍那汉子的背,话语里充满关心与慰问。“你叫牛甲吧?一会儿,你就赶紧拿着这钱回家,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父亲康复起来。这长假请多久,都没关系,宅里有的是人可以支配。不过待你父亲身子转好,请你一定要回来,再为这福尔家付出,行吗?福尔家还是需要你的……”
男仆听了,早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嚎啕大哭,跪了下来,一直给当家叩头。“谢当家!谢当家!小的即使做牛做马、牺牲性命,也一定要为当家效劳的,谢谢当家啊——”
旁人见了这温馨的景况,也感动地红了眼,觉得自己能跟从这样的主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做起事来也就格外地起劲了。
而招娣更是大受震撼,她泪光闪闪,万分激动,多想也跟着那汉子一起跪着,叩谢当家竟有着如此宽大慈悲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