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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安萝立刻抓起皮包,霍地起身,起身后才烦恼要如何从那群亢奋骚动的男人中间穿过抵达柜台付帐,而不引起任何注意。

  很难,她感觉到四周已经出现了异样的眼光,她紧张地四处张望想找个服务生带她离开,不料慌乱中却捕捉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脸孔,她定神一看,看见了萧元培。

  他衬衫衣领敞开,食指中指间夹着烟,其余三指扣着酒杯,眯着眼,视线穿过几桌客人定在她脸上。

  那嘴角的嘲讽和看扁人的眼神和昨晚一模一样,仿佛讥笑她没胆又没大脑,瞬间令她血液沸腾,激起无比坚定的斗志。



  她不好胜,但也不是没有自尊心。

  倪安萝用力坐回椅子里,如尊石雕,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将一切吵吵嚷嚷的声音隔绝身外。

  再坐十分钟。

  她逼自己调整气息,定气凝神,要离开,也要从从容容地走,绝不能这样落荒而逃。

  第2章(2)

  萧元培知道她看见自己了。



  刚刚她站起来明明是想离开,为什么看见他后反而又坐下了?

  一个看来庸脂俗粉的女人竟然挑起了他的好奇心?她捉摸不定也猜不透的反应挠得他心痒,想一探究竟。

  一起心动念,萧元培便立即离开座位,走向倪安萝。

  倪安萝目不斜视,双脚并拢,手掌心服贴膝盖,瞪着已经空了的饮料杯,瞪到两眼发黑,在在都显示她有多紧绷。

  当一抹修长高大的身影浮现桌面,她倏地如惊弓之鸟差点弹跳起来。

  抬头,发现是萧元培,不知怎的,突然间放松了,而且委屈地直想掉泪。

  她是上辈子跟他结了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一遇见这个男人她整个思想行为都脱了轨,不受控制了?

  明明清楚该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却因为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就昏头昏脑地留下来,最可怕的是,看见他,知道他有毛病,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感觉居然是“放心”,至少她见过他,说过话,是此刻这混世中唯一一个熟悉的人。

  她的“蜕变之路”从碰上他就开始一路坎坷,然后她还发神经地觉得有他在真好,这是什么荒谬的心情?

  “出不去了?”萧元培往她身边一坐,一手搁到她身后的椅背上,跷起二郎腿,挪揄问道。

  她瞪向他,无力反驳,咬得下嘴唇都泛白了。

  她生气,气自己懦弱胆小,气自己不够泼辣,面对如此恶劣的男人竟连一点还击的能力都没有。

  “说声‘请’,我就带你出去。”他微笑,笑得慈眉善目,像大好人。

  她张嘴,又闭上,硬是不吐出他想听的那个字。

  “这里很危险喔!”他指指挤在舞台边的“狼群”,然后凑近她耳边低声说:“等等那个辣妹中场休息,这些男人就会发现有个单身女子坐在这里……你想想,男人的欲望被挑起,看得到又吃不到,那该怎么办?”

  他吓她,一边坏心地欣赏她的窘境。只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身体缩得像株含羞草,心里已经开始恐慌却紧咬着唇不求救。

  他没看错,果真是只小白兔,而他更高兴自己宝刀未老,识人的能力依旧高竿。

  虽然方法顽劣了点,但玩归玩,至少还掺着点善意,那些话也不单纯是想吓她,这种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借过……我要走了……”她决定不再执拗,不再为了赢回点虚无的骄傲而跟他继续混战下去。

  她会记得,以后离东区远远的,杜绝所有再遇见这个男人的可能性,他是她的灾星,有他在的地方,她就会败得糊里糊涂。

  “请便。”萧元培不动如山,摊开手,示意她随时可以离开。

  她站起来,无路可过,要走,就得跨过他的膝部,十分狼狈。

  “你……”又来了,又说不出话了。她简直是节节败退,一失足成千古恨。

  见她像舌头被猫咬掉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忍不住大笑。

  “走吧,我送你出去。”玩够了,起身,拿起她桌面上的帐单。“这杯饮料我请你。”

  “不……”她想拿回帐单。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迳自走向出口处柜台,结帐。

  这是他请她的第二杯柳橙汁,“接二连三”,也许……很快他们又将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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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培的设计工作室就紧邻着他的住处,由房间内的一扇隐藏式拉门直通隔壁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一点也不像办公室,倒像一座小型图书馆,五座移动式的木制橱柜上塞满了各类书籍。

  他购书成癖,成箱成箱的从国内外网路书店订进来,尤其偏爱绘本、画册、摄影集,他常戏称自己是视觉性动物,所以自觉不美的女人请自动离他一公里远;他跌宕不羁,愈是张狂,愈惹得女人想征服他、驯服他,但最后往往令自己更加伤心难堪。

  此刻,他席地而坐,随手可及成落的书堆,一本翻过一本,找寻他记忆中的一张图片,只为抓住一闪而过但尚未成形的灵感。

  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晌起,他瞄了眼,不理,继续埋首书堆。

  来电转入语音信箱,歇了会儿,没多久又再响起。

  如此反覆晌响停停,惹得人心烦。他扶地撑起,跨过散落的书堆,口气甚差地接起电话。

  “什么事?!”

  “元培吗?”电话里传来一个慈祥和蔼的声音。

  “你哪位?”

  “我是褚校长。”对方轻轻一笑,丝毫不在意他的冒失莽撞。

  萧元培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猛然拉直身体,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不知身在何处。

  “不记得了?”

  “见鬼了……”他仍处于震惊中。“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以前不是常说我神通广大?”老人家哈哈大笑。

  听见熟悉的声音,萧元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嘴角扬起。

  褚校长是他念的第三所高中的校长,当时,正值叛逆时期的他经常逃家跷课,打架滋事,而不管他是在赌博电玩游乐场,还是烟雾弥漫的撞球间,或是呼朋引伴窝在KTV包厢里彻夜不眠,褚校长就是有办法找到他,将他拖回去。

  无论多晚,褚师母总会端来一碗热呼呼的面疙瘩,加了满满的青菜和肉丝,坐在餐桌旁盯着他吃到碗底朝天才肯微笑将碗收走,然后从橱柜里捧出一件经阳光烘晒得松松暖暖的棉被,要他乖乖到房里睡觉,隔天搭褚校长的车上学去。

  “不是来要饭钱的吧?”忆起往事,萧元培感性地热泪盈眶,拭去不争气的男儿泪,嘴上依旧违逆。

  “是啊,就是来要饭钱的。”褚校长又笑。“要你帮我一个忙。”

  “就知道你找我肯定没好事。”他也笑了。

  “还记得住在学校篮球场跟排球场中间那间平房的老先生吗?”

  “当然记得,我都不知跟他吵了几次架。”

  当初建校时就是因为那位独居的老伯伯坚持不卖地,以至于学校的地形呈现一个奇怪的“凹”字形。学生在球场上打球,球经常飞越围墙掉进那户人家,砸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每每惹得那位脾气古怪又孤僻的老人破口大骂,还将球没收。

  “老先生过世了……”褚校长喑哑着声音。“他将那块地捐给学校。”

  “喔……”萧元培一阵难过,如今想起老人家细心照顾的花草,那得花多少心血,得有多少耐心与爱心才能培育出如此茂密繁盛、美丽的花朵。当时他不懂事,总是“老头子”、“老头子”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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