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有没有受伤?」
贵蔚再摇头,骗他。
贵媛安粗喘了一声,硬是要忍下他话语的急躁。「那妳,有什么话,想对哥哥说吗?」
当他知道那掳走贵蔚的人,是德清的兄长时,他心里就已经有底了。可是,一旦面临这对峙,他竟也会感到害怕、胆怯。他静静地等着贵蔚开口……
「大哥……」贵蔚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主母呢?嫂嫂呢?」
贵媛安的心被这猛力一撞,痛得闭上了眼。
「是不是疯了?」贵蔚再问:「是不是死了?」
「对。」好久,贵媛安才吐出这个字。
「如果没发生这件事,我是不是永远不知道,大哥做出这么不可原谅的事?」贵蔚说:「大哥要永远地瞒着我,让我一直这样,自以为幸福的,活下去?」
「对。蔚蔚。」这次,他回答得快。本来,他都想好了,等贵蔚从槐县回来,他会告诉她,主母回封地养老了,而三司使与其同僚因涉及多起弊案,贬为平民,因此他休了德清氏,这个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他本就希望,她可以活在他为她编织的世界中,,只用他的爱与温暖去喂养她。
贵蔚难道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吗?
「大哥,可是我没办法。」贵蔚闷闷地说了一句,把贵媛安打得哑口无言。
贵蔚扯下毛毯,终于正视贵媛安。借着外头的灯火,他隐约看到她额上的伤,还有脖颈上的瘀痕。他伸手,好想去疼惜……
「我没办法再装得什么都不知惰,然后傻傻接受这份幸福。」贵蔚咬了咬唇,又说:「我就是怕这一天终会到来,所以,所以一直想要离开这里。」
「蔚蔚,妳不要说了。」贵媛安痛苦地道:「妳不要怕啊,妳怕什么呢,有我为妳挡着啊,妳不要胡想,不要在乎,好不好?」
贵媛安的大掌抚上她的额,好温柔、好深刻地摩挲、抚摸,想为她隔除疼痛,甚至妄想能将这伤口转呈过去,由他为她承受。这曾是贵蔚贪恋的触感与付出,可是此时此刻,她不想再这样接受了——
她咬牙,用力地甩开贵媛安的手。她冲他大叫:「我不可能不怕,我不可能不胡想,更不可能不去在乎,因为、因为——」
她深吸口气,噎下哭咽与心痛,吼了出来:「那是怪物才做得出来的事!」
吼完,她不敢多看贵媛安一眼,抱着毛毯跳出车厢,踉跄地奔逃回宅院深处。
众人看着那逐渐融入黑暗的身影,再回头看看仍坐在车厢里的人。只见贵媛安的表情,僵凝在惊讶的那一刻,双眼瞪得好大,无措地看着那小人影逃离的地方。
怪物?她在说谁?怪物,怪物,怪物……是他吗?是他吗?!
忽然,贵媛安打了一拳在那车壁上。那壁上凹了一块。
然后,他失控,当着众人的面,捧着心,痛苦地怒吼、号叫,像一只被刀斧砍进心头的野兽。那声音里的痛,让吓傻的人们根本无法想象。
第7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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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好几天,贵蔚都刻意避着贵媛安。说出那句重话,已是她对他最严重的责罚了,生性温和的她,不想再去指责他什么。而且她觉得,自己也没那资格。
现在,让她感到彷徨的是,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贵媛安。
曾经贵媛安承诺会给她的陪伴,如今都变成折磨自己的利器。
因为只要和他处在一起,她就无法不想起,自己是破坏这个家的罪人,是她的存在,逼着贵媛安去故这些事的——逼疯自己的母亲,毒杀自己的妻子。
这是个以道德治世的国家,世人会怎么看待做出这些事的大宰相?会怎么看待逼着大宰相做出这些事的女人?
他们都是罪人、他们都是罪人,他们好肮脏、好肮脏——
每天晚上,贵蔚都被这种罪恶感给压得失眠。
今晚也是,戌时便上床的她,直到三更都无法安眠。她注意了下外头的动静,推算夜这般深了,大哥应该不会再来她的院子看她了吧?于是她起身,点了瓶灯,拿出好久没有把玩的捏陶,打算这样消磨夜晚的孤苦。
可不一会儿,外头廊上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然后,竟是贵媛安的呼唤。
他用那苦哑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喊着:「蔚蔚、蔚蔚……」
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靠近——
贵蔚一惊,想也不想,就赶紧吹熄灯烛,逃回床上。但她又想,要是大哥闯进来找她,不是被他抓个正着吗?因此她再跳下床,躲到更衣的屏风后。
碰地一声,贵媛安果然大刺刺地闯了进来。贵蔚屏住呼息。
「蔚蔚,蔚蔚,是哥哥,哥哥……」贵媛安沙哑地喊,接着,贵蔚听到一阵阵碰撞与物品掉落的声音。
她一愣,不知贵媛安怎么了,怎么会像醉汉一样,走路这般疯癫不稳。
她有些担心,稍稍探出头,注意着外头。她看到一个黑影子摇摇晃晃的,一会儿走向桌子,趴在上头,摸了摸,发现不对,又挣扎地站起,再往反方向晃去。却撞上了柜子,力道不轻,影子跌在地上,让自个儿陷在狼狈的处境里。
贵蔚的心揪着,好想出去看看贵媛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影子呆了会儿,再探手向四处摸索,摸了地板、摸了椅子、摸了柜角,终于摸到了床榻。影子再吃力地爬起,爬上了床榻,抓了枕被就往怀里带,并安心似地喘了一口气。
但很快的,影子又变得焦躁不安了。「蔚蔚,蔚蔚,我的好蔚蔚,妳在哪里?妳在哪里?」他把枕被全扔在地上,又踉跄地下床,四处摸寻。「哥哥来陪妳了,哥哥在这里,妳去哪里了?妳不要离开哥哥,不要离开……」
贵蔚紧紧扭捏着手,挣扎着要不要出去。
「来,来人,给我来人!」忽然,贵媛安的声音暴怒了起来,大肆地呼喝着:「蔚蔚不见了,蔚蔚又不见了,她被抓走了,快来人!调神骑营,我要亲手把那些人渣给碎尸万段!」
贵蔚终于忍不住,跑出屏风,拉住那疯狂的男人。
「大哥,你不要这样子!」她难过地说:「我,我在这里……」
为什么,她连逃避他,都没办法狠下心?
贵媛安回过头,看到被月光蒙了一层银纱的贵蔚。他痴痴看着,深入地看着,眼神好迷蒙,然后便像个得到宝藏而狂喜的孩子一般,笑开了,猛地一把捞起她的小身子,将她抱上床榻去。
贵蔚这才发现,贵媛安连朝服都没换下,浑身不但都是酒味,甚至还有好浓好浓的离遥花香。他身上这杂混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她不明白一向洁癖的贵媛安,怎么甘愿把这身味道给染上身?这冷战的几日,哥哥真的过得如此痛苦吗?
「蔚蔚,蔚蔚……」即使神智醉了,即使思念教他痛不欲生,但贵媛安仍拿捏着力道,用比往常更温柔的方式,去亲吻着贵蔚的唇颊、颈子以及小手。
贵蔚僵直着身子,不知如何回应他。贵媛安发现了,说得好急切,声音甚至是含着哭咽的。「蔚蔚,蔚蔚,不要不理哥哥,不要不理我……蔚蔚。」他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逼近贵蔚的脸,让她的唇颊去摩挲他。
贵蔚皱着眉,那媚香太浓了,让她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