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方面,好胜心是真的很大——陆天注意到,其实徐阿瑛有点小基础,可能是小时候曾念过点书,可惜后来荒废,不过孩提时记忆强,一经提点很快就能记起,所以她的学习速度也比其他人快得多。
终于完成了“皇”字,她兴奋得大叫一声,整个人捧着那张纸站起来。“你瞧、你瞧,我这个字是不是写得很漂亮?”她的表情就如同一个讨赏的孩子。
陆天不自觉露出宠溺的温柔笑容。“是是是,你的字是最漂亮的,不过……”
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替她把那一点一点溅到脸上的黑墨清干净,“倘若你写字时能不把自己的脸当纸用,少把毛笔往脸上画,那就更厉害了。”
徐阿瑛面带微红,冷不防后头传来闷笑声,她扭头狠狠一瞪。“谁再给我笑一声,姑奶奶就拿谁的脸当纸练字去!”
这句话很有用,几个大男人害怕得连忙闭上嘴;看在陆天心里实在有趣,若非怕他的脸也被这凶女人拿去练毛笔,陆天也想笑出来。
第3章(2)
至于夜晚——
徐阿瑛总是规矩的躺在床的最外缘,实现她的话——绝对不侵犯他;但却常逼他讲江湖故事,一夜夜讲下去,陆天又发现了有趣的事。
“昨晚讲到楚家新任的庄主年纪虽轻,却有着大将风范,三年内不但把濒临落魄的楚家布庄救了起来,还娶了北方财主梁家大小姐为妻,这下有了优渥的财力做后盾……”
“等等,这个楚庄主忙着做生意,还可以同时娶老婆喔!”
“据我所知,两人是在楚庄主出游北方寻找新的绸缎买主时结识,总之两人成亲后,这楚家庄的地位就更加稳固……”
“等一下,你说楚家庄主出游一趟,竟然就把梁家小姐娶了回来,这两人是怎么认识,怎么又成亲了呢?”感兴趣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眨眼,却仍入了他的眼。
毕竟是姑娘,她在某方面还是与一般三姑六婆一样,对男女间的风花雪月最是好奇!
“全靠一群好色之徒牵的线,话说梁家大小姐有一天出访云山寺参佛,路上遇到一群登徒子……”此后,他所讲的故事总是人物、背景简单交代就好,重要的是讲述那些风花雪月——谁谁谁又对谁一见钟情,谁谁谁又嫁给了谁、娶了谁,谁教这女人叫这么爱听。
不过今晚却出现了特例——那个故事就在他讲起被武林人士灭门的沈家堡开始!
据说十三年前,极富盛名的沈家堡因与邪教勾结,遭到正派围剿,而率领众人对抗沈家堡的就是沈堡主的挚友——司徒策,他对自己兄弟误入歧途感到痛心疾首,屡劝不听下才亲手杀死自己的好兄弟。
但司徒策不忍对好友的妻子及孩儿下手,便收留她们,岂料司徒策不小心爱上了沈夫人,沈夫人则因丈夫被杀而怀恨在心,企图以美色毒杀司徒策却失手,最后自杀身亡。
“不过我爹同我说,他有一回外出,不巧碰上受到牵连的邪教教徒,听他们说沈家堡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却倒霉的引来灭门之祸;所以我爹便猜想,那个沈堡主肯定是吃了闷亏,被那个自喻为正派人士的好朋友给出卖!
“中间搞不好还另有曲折,听说沈堡主还留有一名女儿,事发之后没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也没什么人记得她的名了,恐怕现在是生、是死也无人知……”
“梦梦。”那个女孩叫沈梦梦。
“什么?”他好像听见了什么。
“没什么,我今晚有点累,故事就先说到这里,歇息吧!”转向一边,她要睡了。
头一回,徐阿瑛没有主动问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不是很漂亮,不然怎会让两个男人都喜欢上她?更奇怪的是,她竟然主动喊累,立刻闭眼休息。
确定她熟睡后,男人假寐的眸子睁开了,望向那睡着后便喜欢翻来翻去的女人,对她异常的举止,心里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睡梦中,她无意识的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最近天气开始热了,夜晚虽然还好,但平日在外活动多少会冒些汗,盯着那处冒了些微红点的假胎记,他不禁若有所思。
这世上有很多巧合——沈家小姐当年不见时是六岁,徐阿瑛被前任当家收为义女时也是六岁……
如果她开口问起故事中的女主角漂不漂亮?他定会说,漂亮,也不漂亮,因为那位沈夫人的右脸的确是完美无瑕,但左脸就……如同徐阿瑛一样,有块吓人的朱红色胎记!
数日后,徐阿瑛把他叫到一处离寨子不远的草地上。
“什么事找我过来?”
她扔了一把钥匙过去,在他呆愣不明就里的模样下,她叹口气,“这钥匙是解开你脚链用的。”
“你……愿意放我的双脚自由了?”他的口气是不敢置信,还以为她一辈子都不打算放他走咧!
“我信你就是了。”信他这个相公不会逃走。
她瞥下眼,不让他察觉到她眼中的愧意——长久下来的相处,陆天对寨子里的人可说是好得不像话,每次她大小声吼他,他总用温柔的笑容回应,虽然这家伙有时呆头呆脑了一点,可他确实让她在这两个月来过得很开心。
徐阿瑛知道,实在不该对一个能让她快乐,也让寨子里所有人快乐的自己人,做出这种限制自由的事。
解了锁,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你在想什么,想得连头也不抬?”
“我在想……”藏住傀意,她瞪着身下的草地,“你这段日子跟我说的故事,那些人,我是说那些自认为是正派的人,明明该是些正义凛然的人,可为什么总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
“因为他们太以自我为主,太过自以为是,总是用维护天下太平这种藉口要尽各种手段,其实自己跟那些旁门左道,该诛杀的邪魔妖道根本就是一样!”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听起来,你不太喜欢他们?”
“是,那些人讲的话跟屁话没两样,我非常厌恶他们。”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抿唇又道:“我爹、娘就曾被他们害过。”
“咦?”
“不过不要紧,我爹、娘虽然受了伤,却也平安无事,倒是那群人惨了……”
他唇一撇,笑得幸灾乐祸,“谁教他们好死不死,偏偏惹着惹不起的人,最后搞得自己衰事连连……”
他吁口气,“不过老爹也真奸诈,居然要把辛苦酿制的樱桃酒卖给那种人,说什么既然那些人负他,他就该狠狠敲那些人一笔;一坛酒值千金确实是挺贵的……”随即他一叹,“害我明明讨厌那些人,却又不得不跟那群人打交道。”
虽然后头他在讲什么,徐阿瑛根本有听没有懂。“陆天,你家里有哪些人?”
第一次,她想知道他的事情。
“爹、娘、大哥和小妹。”
“加你就有五个人,你家可真热闹。”
“错,是三个人很热闹。”见她困惑的眨眼,他大方介绍起自己的家,“我爹和我大哥真的是属于吵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不讲点话就会要了他们的命,他们爷俩的个性根本就是同出一辙;偶尔我也会被他们惹恼,与他们吵起来,那种吵闹是不会输你们寨里几个兄弟的。”
她听得入迷,眼中流露出一种对家人的羡慕神情;他的心不知怎么了,突然一阵下舍,他勾起她耳边的落发,将它轻轻勾回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