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话,只是打呵欠。
她应该踢他下床,叫他滚的,但很奇怪,她却像力气耗尽一般,不想动,若不是他的行为令她太过震惊,她连开口说话都懒。
“我没事……”
“别说了,睡吧。”他闭上眼。
“你这样抱着我我睡不着。”她皱眉。“你不觉得尴尬吗?”
“不觉得。”他补充一句。“又不是直接抱着你。”
“我不会做傻事也不会乱跑,你不用这样抱着我。”他再不知趣,她就要踢他下床了。
“姜淮蜜,让我好好睡个觉,别让我担心你。”
他的话语让她的心拧了下,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他真担心她会做傻事吗?她从没这样想过……只是心如浮絮不知要飘向何方?
当初君君去世时,他也是这样吗?一扇遗憾的门关上了,没有钥匙可以再打开。
她翻过身面对他的颈项,嗅到他身上的菸味与火药的气味,并不好闻,却是她熟悉的,她就这样直挺挺地躺着,丝毫没有睡意。
半晌,终于感觉他陷入深睡,她轻巧地拉开他的手,下床走到客厅,窝在沙发上发呆,她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好度过这段荒白的时间,但想来想去就是不知该有什么作为,于是呆坐着。
两个小时后,他满脸疲惫但眼神凌厉地走进客厅,见到她后,神色才缓下。她一直望着阳台外的天空,意识神游不知到哪儿去,更不晓得他出了房,直到他将她抱起,她才回过神。
“坐在这儿也该多穿点衣服。”他抱她回卧室。“你全身冷冰冰的。”
她没动也没说话,让他抱回床上,这次他直接将她抱在怀中,熨热的体温像八月的烈阳,沁入她衣下,煨暖她的身体,热度一进来,她颤动了几下,体内的寒气慢慢消融,这一刻她才察觉身体的冷意。
她颤抖着闭上眼,他的双臂搂得更紧,他们这样抱在一起真奇怪,这念头闪过脑海,她疲惫地不想去理,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怕她做傻事,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没事……”她沙哑地说。“明天就好了。”
“嗯。”
听见他低沉的应和声,她长长地叹口气,十分钟后终于睡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起初不知今夕是何夕,连晨暮也搞不清楚,听见客厅传来电视声,她先是一愣,而后想起了一切。
走进客厅时,发现他正小声讲着电话,茶几上已摆好饭菜碗筷,他身上的警服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蓝的运动衣与牛仔裤,头发微湿,一副刚洗过澡的模样,想来他不是回家一趟,就是叫人送衣服过来,她推测后者居多。
一见她出来,他很快挂上电话,说道:“我正想叫你起来吃饭。”
“我不是很饿。”脑袋还有点昏沉,她倒杯热水,在沙发上坐下。
“还是要塞点东西……”
“我已经好多了。”她喝口水。“你不用看着我,我讲过好几次,我不会做傻事。”
“我知道。”他在她身边坐下。“我不是担心你做傻事,吃点东西……”
“马星龙。”她揉了下眉心。“你走吧!你罗哩叭唆的让我想尖叫。”虽然感激他的好心,但她想一个人待着。
他扯了下嘴角。“我会走,但不是现在。”
“我想静一静,还有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怪吗……”
“你担心擦枪走火?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他故意道。
她赏他一记杀人眼光。
他笑着摸了下上衣的口袋,她沉下脸。“你也想得肺癌死吗?”
若是平时他一定会说她唠叨,但想到魏子杰的病,他识趣地没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遗体三天后火化,你要在场吗?”
她点头,明白他定是动用了关系,让遗体尽快火化,把后事处理完毕,了却她的心事。
“你想怎么……”
明白他要问什么,她说道:“撒在海里吧!跟英杰一起,他会高兴的。”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立刻抿紧嘴巴。
“别忍了。”他下假思索地揽她入怀。“你说的对,他会高兴的,他们兄弟又可以见面了。”
她哽声哭了出来。“我……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真的不懂……”
他没应声,只是拥紧她,她先是压抑地哭着,最后哭得不能自己,他抚着她的发,轻拍她的背。
马星龙觉得她真是傻,但他什么也没说,哭出来总比她一直压抑在心里好。
姜淮蜜的泪水湿了他的衣,还哭肿了一双眼,奔流的泪慢慢收住。
她花了不少时间才平复过来,不再落泪,见她似乎平静许多,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以汤匙舀了一颗水饺送到她唇边。
“吃点东西。”
她摇头。
“垫一点东西才能喝酒。”
她扯开嘴角。“你想把我灌醉,喝酒不能消愁的。”
“它会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最重要的是你明天会宿醉会头痛,那段时间你不会想到魏子杰。”
她轻笑一声,眼泪差点又落下来,她张嘴吃了一口水饺。“经验谈?”
“对。”他舀口汤喂她喝下。
“我自己会……”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他紧皱眉头。“他胸口上其中一枪是我打的。”
她抬眼向他;他面无表情,只是回视,她应了一声。“听到了。”
“姜淮蜜……”
“你只是尽你的职责。”她打断他的话。“他的下场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再说我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袁立夫才是枉死的那个人,他不是……”
她倾身为自己舀碗汤。“我没有这么脆弱。”她转个话题。“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想到方才自己失控的样子,顿觉有些尴尬。
“明天一早就走。”
她点点头,不自觉地叹口气,只要再一个晚上,她就能独处了,吃了一点儿东西,便觉得饱了,懒洋洋地又跑回房间躺着,他也没管她,就在客厅里看电视。
其实她应该起来洗个澡才对,但她现在却连起来洗澡的力气都没有,脑袋还是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做。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似梦似醒,梦里有魏子杰也有魏英杰,三人一起出游,在海上戏玩,等她自海底潜上来,偌大的海上就剩她一人,她高声叫着他们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有人在耳边说话,她忽然清醒过来,一身的冷汗,脸颊却贴着一个温热的东西,腰也让一团暖火包着,房里透着幽光,是外头路灯的余光映照。
“醒了?”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嗯。”她喘息。
“醒了就好。”
“我是不是生病了?一直觉得没力气。”
“没病,正常的,几天就好了。”
“君君死的时候你也懒懒的不想动?”
他在黑暗中微笑。“不,完全不一样,我一直喝酒闹事,弄得别人不安宁。”
“那你怎么知道我几天后就会好了?”
“我问别人的。”他顿了下。“你这是一种创伤,万念俱灰……”
“我没有万念俱灰。”她打断他的话。“我一直有心理准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受到打击?”
“这跟有没有准备没关系,我奶奶从中风到过世足足拖了三年,尤其最后一年几乎都在昏迷,她走的时候我还是会难过,人是有感情的,不是你准备之后就不会伤心,更何况你爱过他。”
“我为他感到难过,他本来有太好人生的。”她哀伤地停了几秒后才又道:
“但死了对他或许是一种解脱……自英杰死后,他就一直走在毁灭的道路上,我拉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