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娘,你好狠心,怎么没让杏儿在你的怀抱里长大,让杏儿一出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你可有看见絮杏如今有多可怜,都一直被人欺侮?”柳絮杏哭得好不委屈,一张爬满泪痕的嫩颊,就这样在夏晏非的怀里蹭啊蹭的,活像个受虐的孩子,极欲寻求强大的安全感与保护。
基于男人天性对于弱者的保护欲,即便夏晏非孤傲不羁,本想对眼前一切视若无睹,可是那双被拨开而垂在身侧的双手,却违背意志似地抬高,然后轻轻地,像是对待初开的嫩芽般触碰她的双肩,语气里有着连他也未察觉的温柔,“絮杏,放手,我是晏非。”
夏晏非低沉却又温暖的轻柔嗓音,像黑暗里的一道曙光,将柳絮杏给唤醒,她颤动着长睫,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张斯文俊秀,却抿着严谨线条唇形的男人正看着她。
“你是……晏非?”他的眉心微拧,像是藏着心事,让人想伸手替他柔平他内心看不见的创痛,可是手臂才动,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困在他的胸壑中,动弹不得。
“你怎么会在这里?”柳絮杏惊呼,娇颜写着羞恼无措。
神情矜淡的夏晏非,面对她的反应,唇角微微扬起,沉稳地放开她,然后看着她如受惊的兔子般,缩进床榻的角落。
黑眸在确知她的目光仍在等待答案,他才从容不迫地低喃:“你病了。”
“病了?”她愣了一下,感觉到身体的燥热与口干,这才想起这两日她的确是病到下不了床,她抬眼瞅看他,“所以你来关心我?”
她纯真渴望的眼神,揪扯着他内心不愿被挖掘出来的一处,但他却不愿承认。
“探问你的状况是基于常情考量,并无其它。”他是无心人,仅做无情事,他关心她,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罢了,他如此说服自己。
“是吗?”才从惊恐的情绪中醒来,看见那双温冷如水的深眸凝觑着自己,柳絮杏没有忽略掉那为他而起的怦然心跳,满怀希冀的开口问他,期待得到温暖的回答,没料到却是被倒泼盆冷水回来,懊恼与赌气的情绪油然而生。
“让日理万机的大当家为我劳神,还真是感谢啊!”她咬着牙,嘴角略微怞搐的说,脸上的表情却是十足不以为然。
看着她前一刻还哭得惹人心怜,此时却两腮飞红,夏晏非不动声色的凝觑她,记忆似乎也飞回年纪小小的他们,那段单纯的日子。
记得从小她就是这样,个性总是特别好强又古灵津怪,老是会用出人意表的行为与言语,试着想要激怒他,他一直不明白何以他特别能容忍她的幼稚行为而不以为忤。
年纪小的时候是如此,就连这五年来,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将原本几近颓败的音堡,给整治得有声有色,凭借的就是他那对待音堡以外的人,皆是无情无心的姿态,偏偏那套法则对上拥有暧昧身分的柳絮杏,却起不了效用。
他会有所顾忌,行事会有所保留,他虽知这样是不对的,却也暂时想不到解套之法。
心思翻涌,清俊的脸上却不显半分痕迹,他看着她,眼神温冷如月,“既然你醒了,就好好休息,不打扰了。”话说完,夏晏非毅然起身,像是当真丝毫不在意似的准备离开。
见他要走,柳絮杏连想也不想的喊住他,“等等,夏晏非,你没忘了对我的承诺吧?”病了几日,连他的面也见不着,而今好不容易见着了,实在犯不得跟他赌气,柳絮杏在心里小小的反省着。
见她态度示弱,夏晏非双手负在身后,侧身睐眼看她,“你指的是探查柳叶山庄是否还有活口余生的事吗?”
“嗯。”她点了点头,心里七上八下。
见她急迫的小脸,夏晏非略微沉吟,这才面色严肃地答:“我已派人前往柳叶山庄探查过,目前那个地方已被地方官府上了封条,外人无法进入,但据查探之人回报,血案现场并未发现你爹的下落,其余人我已打点给予厚葬。”
虽讶异他办事的高效率,但内心的牵挂与升起的希望却是遮掩不住,“那我爹呢?他人在哪里?”
“你爹的生死,目前没有人知道,不过据官府方面消息透露,你爹极有可能在血案发生之前,就已不在山庄里。”
“什么?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
眯眼细看她颦眉疑惑的模样,夏晏非间接证实内心的猜想,柳晨远的所为,当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瞒个彻底,隐隐的不安令夏晏非锁紧眉心。
“就目前的消息看来,你爹可能是为了某种理由,而暂避风头不肯出面,等过阵子情况较好时,也许他会主动联络你。”见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夏晏非终是不忍当她的面,苛责她的父亲。
漠视生死结义兄弟的生死,抛却亲生女儿的安危,外表看似仁厚的柳晨远,其底蕴不明的作风,着实惹人非议啊!
“谢谢你。”知道亲人暂无性命之忧,柳絮杏勉强放下牵挂不安,虽然唇角还凝着一抹上扬的弧度,但对未来的无助与惶恐,却还是如实写在脸上。
深湛的眸睇了她饱藏心事的小脸一眼,掀了掀唇似想说些什么,终是没能说出口,他沉默须臾,淡淡地告辞,“你累了就多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代办。”
茫然无所思的心绪,听不进太多话,柳絮杏仅是反射性地点了点头,连夏晏非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直到觉得寂静占满沉重的空间,柳絮杏这才不争气的任泪水串滑下面庞,无声饮泣……
第4章(1)
首先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夏晏非居然把她安置在夏晏武所住的鸣松居,虽然夏晏武如今被自家大哥给踢出家门,寻找传说的“若雷石”,以完成身为“鼓奉”的使命,可是柳絮杏却很清楚夏晏非安的是什么心眼。
她目前所住的鸣松居是在音堡的东侧,而夏晏非平常活动的范围则在音堡西区的水琴楼,在这两座大到不像话的院落之间,隔着一座逐香园,那园子建在没路的崖顶上,平常只有特别的宾客造访,或有要事商议时,两位音堡的当家才会出现在逐香园。
柳絮杏最气的就是,夏晏非明知她身体微恙,还将她搁置在离他有几里远的鸣松居,目的恐怕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但是个性不服输的柳絮杏,岂能让他趁心如意?
看着第五位被她拦下问路的耿管事,柳絮杏唇角的笑容非常僵硬。
“能否请耿管事直接把水琴楼的位置图画给我?”该死的夏晏非,居然命令音堡上下仆役,包括珠儿,都不得替她带路,害她为了要找他,必须在大得吓死人的音堡里东转西绕的,就是找不到正确的路,这不得已她只好一再开口问路,哪知天生没有方向感的她,任凭旁人怎么跟她说明方向怎么走,她仍然可以鬼打墙似的找不到正确的位置。
最悲哀的还是,柳絮杏其实已来过音堡两回,而水琴楼她也不是没去过,但路痴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来过还是可以忘记,更别提她距离来此已经过十年之久。
“抱歉,大当家交待过,柳姑娘若要前往水琴楼,奴才们只能用口头指点方向,不能画图的。”负责鸣松居大小事务的耿管事,手里抱着叠得高高的帐本,准备送去给音,堡的大总管先行过目,却在半路被柳絮杏给拦住,虽然手头的工作还有很多,可是碍于宾客至上,且又是未来准大少夫人份上,耿管事还是端着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瞅看着眼前这位显然已经找路找到变成无头苍蝇似的柳絮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