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慌乱中抬眼,见到及时拉住她的夏晏非,他一手抓着缚着她的绳子,另一手不知紧抓何物。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夏晏非担忧的嗓音,仍清楚的传来。“絮杏,你还好吗?”他很担心她受伤。
“嗯,还好。”虽然肚子紧紧的,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很懂事,刚才踹了她肚皮一脚后,现在却像是睡着般很安分。
“哼,想不到这样还弄不死你们!”海燕站在悬崖边俯首端详,欲确认人是否有如他所愿的摔进深谷里,却意外看见夏晏非居然手腕缠着类似钢索,另一端则缠在适才吊着柳絮杏的树干,只是因重力之故,那原就倾斜生长的古松,已经发出自根部零星碎石崩散的声音。
看情形就算放任不管,这株古松也会因为承受不了重量而折断,但海燕心知以夏晏非的能耐,若他在情况良好的情况下,定能轻松的藉力施展轻功,平安的回到崖上,但是他岂能让他如此好过?
而惊魂尚定,又听海燕口出恶言的柳絮杏,简直气炸了,她仰起小脸开骂:“姓海的,你东西已经到手了,居然还把我丢下来,你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像他这样没天没良的人,就算让他死一百次,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不用诅咒我,我这个人是不信因果的。”海燕伸手抚颊,那丑恶的伤疤,令他不能释怀,“倒是我得想想,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玩死你们?”
海燕的话甫出,夏晏非与柳絮杏两人不由内心一阵悚然,担心的全是对方。
“晏非,你别管我,快上去给那个家伙一个教训。”柳絮杏率先喊出。因为她很清楚,如果放开她,他绝对有能力只身上崖,但是夏晏非没有搭理她,仅是以冷静的眼神注意着海燕的一举一动。
崖上那人一下子想毁了古松,一下子又想以短刀射人,后来注意到夏晏非镇定如昔的表情后,改变了主意。
他取下自己的筝,然后朝受困的两人拨动了筝弦,无形的气劲当场将夏晏非紧抓着钢索的手,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霎时鲜血飞溅。
瞬间吃痛让夏晏非的手颤抖了下,身子略往下沉,却随即打住。
“晏非!”柳絮杏亲眼见到他的手臂晕开血红,心口猛地紧缩。
“哼!先伤你手部筋脉,看你是要与你的女人,等你血尽力竭再一起双双坠落深谷而亡?还是你要选择先放开她?”海燕笑着,正思忖是不是该换别的点子来玩时,眼角余光却察觉跟在他身边的两名同伙,飞纵离开的背影。
气恼的咒骂声溢出,海燕不再有心思放在崖下两人身上,连忙追赶卷琴落跑的同伙。
脚步声渐远,柳絮杏感觉到脸上随风卷来几滴热意,她搞不清楚那是他的血,还是她夺眶的泪?
“晏非,你放开我,我们早已是陌路人,你没必要救我。”她开口求他。
“我不可能抛弃你们母子。”夏晏非不为所动。
“孩子不是你的,跟你没关系,你放手!”
“你没有说谎的天分。”夏晏非冷睇她一眼。
瞧她肚子都圆成那样,最好孩子真的跟他没关系。
随着他的视线下移到肚子,她自知瞒不过他,深叹了口气,“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信任海燕那种男人说的话?”
“我没有信任他。”他早知道他不会守承诺。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倾从他的意思?还跟着跳下来!这不是太便宜那个男人了吗?”
“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我会更快失去你,再说……他拿了怒潮琴,未必真是件好事。”抢走怒潮琴的人,他早做了准备。
贪婪之人,眼睛永远是被蒙蔽的。
“什……什么?”所以他是为了她,才做出有违琴侍使命的决定?
“跟怒潮琴比起来,你更为重要。”夏晏非低吟似地,虽然目前他们所在的位置,还能勉强将柳絮杏给抡上去,可是他适才有试过,只要他动作楷大,上头的古松断根崩折的情形就越严重,担心古松会半途断裂,再加上他的手又受伤,如果上头没人接应,柳絮杏也势必难以苟安。
“如果你这句话可以在我爹自尽前说出来的话,我们现在也不会这样。”柳絮杏哽咽着。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他的口气平淡,但瞅着她的眼神却很深浓。
接触到他眸中的深层爱意,柳絮杏只觉胸口涌起一阵热意,抬眼见他受伤的手,因使力而不断的流血,她蠕蠕了唇又道:“过往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可是我们真的没必要一块死在这里,你放手好不好?”看他受苦吃疼,柳絮杏心里非常不舍。
“要死,我们一起。”若只能独活其一,他希望他们母子平安。
“那你身为琴侍的责任与音堡的安危呢?”他说过,他只在乎音堡。
“音堡尚有继任人,有他在,没什么好牵挂的。”算算时间,晏武也该回到中原了,只可惜尚不及见着末谋面的弟媳一面。
“……”见夏晏非坚持不放弃她,这份情意令她打从心底感动不已。
在共患难的这一刻,什么过往情仇,什么委屈不快,也全散了。
“既然你还爱我,那就放手好不好?”
见她仍想劝,夏晏非板起了脸低斥,“不好。”
柳絮杏叹了口气,眼见霞落西山,寒鸦点点飞,黑夜已迫近眉睫,夏晏非的手臂已暴现青筋,惨白的可怕令柳絮杏心焦如焚,暗付既然他不愿松手,那么她喊人来救,也许还有奇迹呢?
“上面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柳絮杏喊着,声音回荡幽谷。
“你别浪费力气了。”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迹?
“我劝不动你放开手,你也别管我的嘴怎么喊。”她柳絮杏的人生座右铭就是——
永不放弃。
而她的坚持仿佛见效,喊了约半刻钟后,远处传来马匹的嘶啼声,接下来便是马蹄顿地声,听起来像是附近正有人策马至附近。
“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娇脆的女音率先响起。
“嗯,应该就在这附近。”低沉的男人紧接在后。
柳絮杏听见声音,连声呼喊:“下面,我们在下面……”
两条人影,趋前俯看,崖上男人见到吊在悬崖下的两人失声叫唤:“大哥!”
因手伤失血过多,支撑两个人重量的伤臂已因气力将尽而颤抖,听闻熟悉的呼唤,夏晏非疲累抬眼,瞧清男人模样,唇角牵起一丝淡笑,“你回来了。”
柳絮杏听到他们的对话,抬眼上望,见着那男人魁梧的样貌,她愣了一下,面色随即露出喜光,不确定地问:“是晏武哥吗?”
夏晏非没有回答,可是甫从巴桑族赶回的夏晏武,倒是一脸惊疑地反问:“是柳家小姐?”
“真的是晏武哥!快点,晏非为了救我,被海家抢走了怒潮琴还伤了手臂,流了好多血,快将我们救上去。”
“好!我马上拉你们上来。”听到海家还有怒潮琴这些字眼,夏晏武大抵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他连想也不想,唤了跟随身边的娇妻裴燕伊,让她准备一起救人。
“燕伊,他是我大哥,你快找条粗绳过来帮忙。”说话间,他弯身下腰去拉扯古松枝干,试图先确认树干不会断根,等燕伊找来绳索绑住树干,再让马儿使力将两人给拉上来,可是他的手才刚触碰到古松枝叶,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时,只听到啪地一声脆响,树干又向下倾斜些许,霎时碎石唏嘘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