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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他的吝啬,柳絮杏也不客气的说:“用一把绝世名琴,多跟你要一匹马,并不过分。”贪婪之人的嘴脸就是这样,永远舍不得从自己满满的口袋里,多掏出一毛钱,柳絮杏水眸轻扫他脸上的可怕伤疤,内心不禁又多了几分同情。

  颜面有伤变丑不是错,错的是连那颗心也一并腐化,那就太可悲了。

  厉眸停留在她娇嫩的小脸上,沉吟半晌,海燕才缓缓开口:“你还真懂得计算。”

  话出抱怨,却也不再多话,朝身后比了个手势,让人将马与柳晨远交给柳絮杏。



  柳絮杏在交琴之后,吃力地将身体虚弱的柳晨远给扶上马背,趁着对方尚未反悔之际,急策马往音堡方向奔驰,而海燕也在同时间解开包裹,取出“怒潮琴”。

  乍看之下似乎并无不妥,但海燕以指腹轻触刻在琴背后的铭文,却摸到微刺的感觉,当下海燕的直觉便是——手中的琴并非真品!

  “想黑吃黑,有这么容易吗?”将手上的琴扔给身边的人,海燕施展轻功上树梢,振臂将肩上的筝弦放在膝上,见柳絮杏父女俩的身影驾马急驰,筝弦一抹,响亮的刺耳筝声大作,一股挟带霸道罡气从指问进射,穿林枝断叶落,还削落柳絮杏的衣袂一角。

  不知为何被攻击,柳絮杏暗自猜测,也许对方是想杀人灭口,心念一起,玉足急勒马腹,换来骑下马儿的嘶鸣声。

  海燕见一击不中,指下连拨,如刀的筝声,彷似一张刀网罩向柳絮杏,就在柳絮杏身后随风飞扬的披风,遭无形刀气给割裂同时,忽地琴声大起,如剑的琴音也形成一张网,由音堡方向越过疾驰中的柳絮杏父女,精确无误的成功拦截逼命的筝声刀网。

  柳絮杏在惊骇中抬眼,杏眸对上那双正盘坐在距他们不远的磐石上,正襟危坐的夏晏非深眸里。



  深炯双眸里,彷似深不见底的潭水,令她有种全身血液皆被他的眼神给结冻的错觉。

  他——生气了。

  柳絮杏下意识咬了咬唇,愧疚地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四目相接仅此一瞬,随即两人错身而过,紧接着身后传来响如狮吼的狂怒筝音,尖锐奇诡的筝声,似有夺人心魄之能。

  夏晏非敛下情绪,远望那满脸仇恨,一身杀气的奏筝男子,黑眸里积了层疑虑。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但心知此刻不容分神,原本沉静的琴声,在夏晏非的指下,成了怒潮翻涌的利器。

  两人虽隔近半里,但筝音追逐琴声,激烈的音符中皆寄宿着杀人狂气,夏晏非心绪沉稳,在一个琴弦重挑的弹指间,先断了海燕的一根筝弦。

  琴音余劲,像是炸开的烟火,在海燕的身上留下数条血痕,随即,海燕身边的同伙也以筝声加入战局,霎时只见琴音翻涌,筝声震天,无形刀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所到之处,林摧木折,就在海燕奏出最尖锐、高亢的声音时,琴音又变,夏晏非双手快速的拨动琴弦,一波波令人气血翻腾的琴音,如崩崖裂石般袭向海燕等三人。

  曲折跌宕的琴音筝声,戛然而止。

  除海燕外,另两位半途加入战局的使筝弟子,内腑受创,当场呕红,筝弦全断。

  夏晏非双手轻按琴弦,冷眼睇向嘴角泛着血痕,却死撑着不愿示弱的海燕道:“我认得你,”他就是当年海家指称被逐出师门的习艺弟子,而他脸上的伤疤就是多年前他留下的。

  “哼!认得又如何?我还没有输。”海燕冷声哼着,毁容之恨,令他誓杀夏晏非,正当他还想再奏勾魂筝曲时,自音堡方向又窜来数条人影,思忖不宜恋栈,海燕一声令下,身旁的同黟立刻仓皇败走。

  见敌人已退,夏晏非唇角溢出一抹红,但在身后门下弟子近身之前,他已抬手不着痕迹的抹去嘴角殷色,转身,随即施展轻功回音堡,准备兴师问罪去。

  时近黄昏,远方乌云集聚,空气中蕴着浓重的水气。

  甫回到音堡的夏晏非,还未开口,大总管已近身前来厂请他前往音堡的墓园。

  狐疑的眼,落在大总管的脸上,夏晏非从那双浑浊的老眼中,似乎读出了某种讯息,他没有开口细问,迈步便往墓园方向走。

  一路上不见任何仆役与门下弟子走动,夏晏非料想该是大总管有所顾忌,便让不相干的人全数退开,夏晏非刚踏进绿草如茵的墓园时,立即证实了他适才所想。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身影,但是当那瘦弱的老人,佝凄着身躯,跪在他双亲的墓碑前磕头痛哭时,不好的预感快速在心头孳生。

  “你们谁要对我解释这一切?”

  一个是本来失踪,到处都找不到人的柳晨远,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音堡。

  一个是本来在音堡,却无故失踪,甚至遭人追杀的柳絮杏。

  其实在柳絮杏提出欲看怒潮琴时,他就隐约猜得到她接下来会做什么,只是他极力说服自己,她不会那么做,但是身为琴侍,他不能把怒潮琴拿来当作赌注,于是他故意将膺品放在琴座,没想到最终她还是背叛了他。

  面对眼前这对令他捉摸不透的柳家父女,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内心的情绪?

  该说是愤怒吗?

  好像——也没有。

  因为此刻的心绪异常冷静,彷佛早料到将会有翻天覆地的事情发生,等着颠覆他的人生。

  柳絮杏面对此刻脸上虽暂无怒色,但眸中递出的冷冽气息,仍令她胆颤心惊,她面颊淌泪,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喉头愁苦的厉害,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而柳晨远则一迳的朝夏家夫妇的墓碑前,重磕好几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忏悔,却又说得含糊不清。

  夏晏非深吸口气,想及近日收到关于柳晨远与海家来往密切的讯息,再对照今日的情况,饶是夏晏非再如何无知,也能从中嗅出不对劲的地方。

  “我再问一次,你们谁要给我个解释?”夏晏非咬牙再次出声,嗓音透着最后的自制。

  柳絮杏瞅看父亲磕到额心裂开,满脸鲜血的脸,她即便心痛不舍,却也没敢弯身扶他,只因为她知道,父亲所做的错事,并不是磕几个响头,说几句道歉,就能令受害遗孤原谅与接受的。

  她吸了吸鼻,红着眼眶,蠕唇正想说话时,跪在地上的柳晨远这时却开口了,“贤侄,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能这么称呼你了。”

  见父亲开口,柳絮杏心儿一震,急忙开口截话:“爹,让我来解释……”

  从爹刚踏进音堡,便开口请求吊祭亡逝的夏伯伯与夏伯母,再到坟前父亲啜泣低诉他的劣行,乞求亡者原谅他的无知与过错,声声句句动人心弦,还因此惹来音堡几位仆役的好奇打探,却被眼尖的大总管给喝止。

  她知道父亲打从背弃兄弟情义那日起,便日日夜夜活在自责的痛苦煎熬中,父亲是真心的忏悔过去的所作所为。

  “不!还是让我说吧,毕竟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是个罪无可这的罪人。”柳晨远嘶哑的嗓音,透着觉悟与深深的沮丧。

  “到底……你们要跟我解释什么?”凉意,吹拂心头,即便柳家父女尚未开口解释,但夏晏非的心坎已先凉了半截。

  坚持跪着不起的柳晨远,背对着夏晏非,缓缓道出关于五年前,夏氏夫妻惨遭追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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