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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动也不动,仍死死、死死瞪住她。

  “秀爷……您、您您……”老掌柜头晕目眩,被吓得心、肝、脾、肺、肾都快呕出来。“您怎么哭了?! ”这是怎么啦?

  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掌柜都吓成这样,更别提那两个没胆丫环,竟也跟着哭了,至于两位大商家则一头雾水。

  这是感动的眼泪!



  我太感动了,不成啊?

  “我哪里哭?! ”游大爷凶狠道,一把抹掉泪珠。“就说不要进那批高丽花粉,我今早去仓库验货,一验,那些花粉就全沾上,弄得我眼发痒!”

  “……那批花粉明明是秀爷坚持要进的。”老掌柜嘟嘟囔囔,莫名其妙。

  这一方,禾良抓下孩子塞进嘴里舔的小肥手,抿唇笑,轻嗓柔软。

  “秀爷,那我带曜儿走了,您别忘了那盅补药。”还有那盘白糖糕啊!

  “你们去哪里?”游岩秀内心好不容易宁定下来,尽管双眼仍略带湿气,表情已一转沉峻,又着着实实变回那个在外走踏的游大爷。



  “带孩子回一趟‘春粟米铺’。”禾良温顺答,略顿,接着又说:“爹说他那里有一批极好的紫仁花生和麦芽,他今日要做拿手的一品花生甜汤,也要炒香花生做花生麦芽糖,吩咐我带着曜儿回去吃糖、喝甜汤。”

  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那小子总是比他这个老子幸运,什么甜头都不会错过?

  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啊?

  闷……好闷……极度闷!

  游大爷好不容易高高升扬的心情,再次从云端跌落……

  第3章(1)

  “春栗米铺”与“太川行”相隔着几条街,步行约莫两刻钟。

  米铺与粮行之间其实有条捷径,仅须穿过复杂的巷弄胡同,便可节省一半时间,只不过胡同里乱得很,没走过的人肯定会迷路。

  至于禾良,她是从小在胡同里玩大的,闭着眼也能摸出去。

  今日她带着孩子和两丫环穿过胡同时,遇到几位聚在一块闲聊的老大娘。

  几位老大娘都是“春粟米铺”的老主顾了,可说是看着禾良长大的,见到禾良,老大娘们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连曜儿也被抱来搂去。

  孩子生得方头大耳、桃花眉眼,见人就笑,年纪小小却颇会装无辜、讨怜爱,没两下便把众人全收服了。

  禾良在旁其实瞧得有些“心惊胆颤”,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却总觉得游家这位出自她肚皮的小小爷儿桃花带得太重,往后若在游家大爷的“薰陶”下,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话……唉,届时也不知是好?是坏?

  与老大娘们别过,回到顾家的“春粟米铺”时,铺头里只有伙计成哥儿守着。

  禾良很有成人之美地把银屏丫头留在店里,带着金绣和孩子往后头去。

  “爹、柳姨。”穿过绿意盎然的小天井,走过略窄的廊道,禾良来到后院。

  后院灶房,顾大爹两袖高卷,正握着锅铲在炒香花生,而前些时侯才嫁进顾家当续弦的柳大娘则在一旁搅动和过白糖的金黄麦芽。

  “禾良,回来啦!”顾大爹和柳大娘同时抬头,见到禾良回娘家探望固然欢喜,但见到宝贝外孙儿那才叫真真欢喜啊!

  娃儿也很懂得“哪儿有好处,就往哪儿钻”的生存之道,见灶房里有两颗“软柿子”可以咬,他一把摆脱娘亲软软柔荑的牵握。

  “禾良,有人等着你们……啊!别跑别跑! ”站在灶前的顾大爹蓦地急嚷,因娃儿小肥腿动得好卖力,小身子冲得好快,往灶房这儿冲。

  “曜儿,慢些啊!”禾良跟着紧声嚷嚷,随即追去。

  孩子冲得太快,而灶房的门有一道厚厚木槛,她怕他跌伤。

  离门较近的柳大娘也惊呼一声,忙抛下搅拌用的棒子,起身要去扶娃儿。

  但,有人更快!

  娃儿果真被门槛一绊,小身子往前趴。

  有人从门后闪出,在娃儿的胖脸着地之前,及时捞住他。

  不仅如此,那人另一只长袖一展一勾,把几是同时冲过来、不及煞住脚步的禾良也一并护进怀里。

  禾良迅速扬睫,惊讶地微瞠双眸。“……穆大哥?”

  一身白衫的穆容华清雅笑着,大手轻托她的肘部扶她站好。“禾良妹子,唉,不就是我吗?”

  不等禾良问,顾大爹拍拍胸口替自个儿压惊,吁出口气道:“这批上等的紫仁花生和麦芽是‘广丰号’的货,大少爷特地拿过来的。他知道你要带孩子回‘春粟米铺’也就不走了,说要和你见见、聊聊,也想看看咱儿的宝贝小曜儿啊!”

  “春粟米铺”与永宁的另一家粮油杂货行“广丰号”一向亲好。

  禾良的娘亲曾为“广丰号”穆夫人的陪嫁丫环,后来嫁给了顾大爹,而穆夫人极念旧情,尽管禾良的娘亲已病逝好些年,穆家仍对“春粟米铺”关照多多。

  一年多前,游岩秀挟着不能告人的“私怨”卯上“广丰号”,使了不能告人的九流手段,整得“广丰号”差点根基大毁。虽说游大爷最后“放下屠刀”兼“浪子回头”了,甚至还出手相援,助“广丰号”挽回商誉,禾良心里对穆家总觉得过意不去,更何况啊,穆容华还挨过游大爷的拳头。

  这一方,穆容华掂了掂臂弯里、好奇地眨巴着眼睛拿他直瞧的“小人”,笑道:“禾良妹子,你这小家伙挺沉的呀!”略顿。“上回受游老太爷之邀,登门喝这娃儿的周岁酒,那天太多人抢着抱他,怎么也轮不到我。”

  他把话说轻巧了,根本是游大爷大喇喇挡在中间,不让他动孩子一根寒毛。

  禾良微微一笑,才欲启唇,娃儿像是审视够了、有结论了、可以进攻了,于是,圆嘴一嘟“噗噗噗——”地一大阵,立时赏了穆容华满脸唾沫星子!

  “呵呵呵……”

  “曜儿啊!”

  “唔……”

  孩子大乐。

  禾良瞪大眸子。

  穆容华明显一怔。

  但,就在下一瞬,近乎肃杀的古怪感风起云涌,团团围将过来,那压迫感来得既快又突然,教人防不胜防,而明明满间灶房都是干炒花生和麦芽糖的香气,为什么现下闻起来竟……竟有浓浓烟硝味?

  怎么回事?

  “少、少少……少夫人……秀、秀秀秀……呜呜呜……”站在灶房门外的金绣心提到嗓眼,“秀”了好久还“秀”不出来,声音一直抖,抖不停,抖到哭。

  何方神圣?

  灶房里的众人抬眼往外望,就见一名锦袍大爷已施施然来到门前。

  “达滴爹达爹答……呵呵呵……”娃儿瞧见那人,开心得乱叫一通,胖手肥腿乱晃、乱踢,圆滚滚的小身子一直不安分地向前倾。

  游岩秀看着一灶房的人,俊脸雪冷,深目如渊。

  他从容地跨进门内,从容地伸手接过讨抱的儿子,从容地抚着孩子的背。

  他眼角余光觑到妻子的身影动了动,似是紧张地想靠过来挡在谁面前,以免谁又被他饱以硬拳一般……他桃红美唇勾出泛冷的轻弧。

  抱着孩子,他深黝黝的双目直视顾大爹,有礼颔首。“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还没到立冬日,“春栗米铺”的后院已提前过冬,无形的雪花飘啊、飘啊、飘啊……冷、飕、飕……

  顾大爹家传口味的花生麦芽糖,做法虽说不难,但每道程序都马虎不得。

  东西要好吃,首先就得严选食材,“广丰号”今年秋收的紫仁花生和麦芽,货确实好,饱满、光滑、泛香,有了好东西,才能做出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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