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骥摇头。他不该怀疑采鸳的,她是个温柔识大体的女子,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那么就是细作了,就像当年潜入李温恪的宰相府一样?没错,府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外发生,也许他该彻底清查。
“我知道了。”他简单的回答。
“你信我?”绘夏讶然问。这么简单?
“信。”
“为什么?”因她提出合理解释。天,她宁可自己提不出。“你不怀疑我?”
她问的是——你不怀疑我和李若予有什么关系?
而他以为她问的是——你不怀疑我是凶手?
所以他回答,“不怀疑。”
这个答案解除了绘夏的紧张。她笑了,握住他的手,仰头望上他的俊颜,她看他,看得几分沉醉。
“你看什么?”宇文骥不自在地问了声。
“我在看,这么好、这么良善的人,为什么外面要把你说得风风火火,好似你是个大恶魔?”
“因为我杀人不眨眼。”
“杀人啊?为什么要杀?”
“因为不得不杀,因为治乱世,不能心软。”他从不向人解释杀人的动机,对她,算是又破了一次例。
绘夏点点头。“那么,现在还是乱世吗?”
宇文骥嘴角掀起骄傲得意。在他的治理下,乱臣贼子已销声匿迹。
他笃定地说:“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别杀人了吧!既然以前是不得不做,现在没了不得不做的理由,就可以舍重典,以恩德教化百姓了对不对?”
他没回答,但柔和的眼角让她知道,她说服了他。
拉起他的手,她说:“走吧,没了玫瑰酿可吃,咱们去叨扰婆婆,婆婆的卤味可是一绝。”
他回握住她的,软软的手在他掌心里包裹,他由着她带、由着她拉,这模样传出去肯定不像话,但不像话就不像话吧,他就是要纵她、宠她,谁有意见?
第7章(1)
绘夏的迂腐言辞说服了宇文骥,他开始固定每个月施粮济贫,还让人开了染布坊和织厂,雇用想要工作赚钱贴补家计的太太姑娘们,雇银给得优惠,太太姑娘们揽足了银子,还可入股当老板,这一个善行,让京城里的人士对宇文骥这三个字渐渐改观。
他的转变不大,但采鸳发现了,赵铎也嗅出不同,曾私下问他,“表哥,是不是对绘夏姑娘动心了?”
宇文骥没回答,只丢给他一个“不要多管闲事”的眼神。
赵铎不死心,又说:“既然表哥对绘夏姑娘没有意思,那表弟我就要大胆出手了。”
单纯只是玩笑话,他得到的回应是——宇文宰相告病十日。
习惯有表哥在旁相劝的皇帝,过了整整十天痛苦而忙碌的日子,那十天,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和表哥互换角色,换一个生气火大就可以告病休假的位置。
自此之后,赵铎理解,绘夏姑娘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人。
这天,天气暖和,和风徐徐酥人心胸,宇文骥和绘夏在巡过织厂后,计划到万客楼去好好吃一顿,他们还未走出门,一位年轻妇人便追到他们身后出声喊,“相爷、绘夏姑娘。”
他们停下脚步转回身。
年轻妇人有些腼腆,她呐呐地捧起一个花布包袱。
宇文骥眉说话,锐利的眼光看得人心慌慌。
真是的,对人温柔一点又不吃亏!他真该跟他的皇上表弟好好学学。
绘夏迎上前,接下包袱,“这是送给相爷的礼物?”
“是。”
“可以看看吗?”说这,她就要打开包袱,但宇文骥的动作更快,扇子一挑,把包袱丢回妇人怀里。
他横了绘夏一眼。笨女人,就没想过会遭到暗算,也不怕中机关。
“你来打开。”他冷冷交代,妇人不解点头,打开包袱。
绘夏望向他,他眼底的警戒让她记起,他从不信任别人。
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件新缝的锦织袍子。
妇人低头羞赧道:“民妇出嫁两年,育有一个女儿,年前丈夫得病。撒手人寰,夫家小叔、大伯和公公婆婆生怕媳妇、孙女争夺家产,给了纸修书,把我们赶出家门。
民妇娘家大哥生活困苦,无力抚养妹妹和外孙女,人海茫茫无可依靠,生活走入绝境,幸而相爷开了这间织厂收留我们母女,现在民妇不但可以养活女儿,还当上织厂的小股东。
民妇感激相爷,若是没有相爷,民妇早已带着女儿投湖自尽了。民妇和女儿两条命是相爷救的,我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以送礼物,只能自己裁了件粗布衣服,表达心中感激,望相爷笑纳。”
她嘴里说粗布衣服, 可是从质料到款式处处可见用心,她是尽了全力准备这份礼物的。
绘夏接过礼物笑说:“谢谢你,相爷很喜欢。”
妇人红了脸,低头轻笑道:“谢谢相爷、谢谢绘夏姑娘。”语毕转回织坊。
“瞧,这叫好心有好报,人人都把相爷的恩情记在心底。”她收好锦织袍子。
宇文骥嗤之以鼻。当年自己可是将了李温恪一军,李温恪的好心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把包袱背在肩上,绘夏说:“其实,染坊、织厂里这样的故事不少,许多被男人、被家庭遗弃的女子,靠着这项手艺让自己活得自在,不必成为谁的负担,能自食其力比看男人眼色过活,要幸福得多。”
“单纯。”她以为自食其力有那么容易?要不是迫不得已,哪个女人愿意抛头露面、辛苦勤奋?
“人生已经够复杂,能单纯活着不也是一种幸福?”她反口同他争辩。扯扯他的衣袖,她笑逐颜开的问:“怎样,被人感激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他没回话,但嘴角不经意浮现的笑意偷偷泄露他的心情。
她成功改变他了,一天一点点,慢慢地,他就会变成她心中想的那种人。
他们手牵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走,刚开始她觉得很怪、很不自在,老认为别人在看他们,抗议了几回,他每次都用白眼驳回抗议,于是她知道,他是个任性到不行的男人,他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只管自己高不高兴。
好吧,牵就牵,反正在前尘钵里,二十一世纪的男女都不认为牵手是啥大事。
渐渐地,在宇文骥养成想她的习惯后,又养成与绘夏手牵手并肩同行的习惯。
“为什么不吃肉?”突如其来,他问上一句,而这一句和前面话题搭不起来。
他发现了?
这话她没问出口,但他光看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他猜度别人心意的能力高强,还是他与她心有灵犀一点通。
“对,我发现了。你只吃菜、吃果子,加了肉的汤汁,你连碰都不碰。”
她当然不吃肉,她是仙子咩,有听过哪个仙子拿着菜刀追杀公鸡,也只有裁冬会在心里偷偷想念肉的味道,没办法,她刚成仙不久,至于她,千年不沾腥膻,早就怕了肉味。
“知不知道为了养动物来吃,我们要砍很多的树、空出土地来种植动物吃的食物,而且动物的排泄物会污染河川水源,更别提为了吃肉,每年得伤害多少无辜的小生命,很残忍耶!”
宇文骥斜睨她一眼。“那么喜欢牲畜,你和阿福结拜了吗?”
想起阿福,绘夏笑出满脸甜。阿福,是证明阿观生性善良的人证,当初他可以不把阿福接到新宰相府的,但阿观收留了他,不带任何条件。
“是啊,他好爱小雪,连我新捡回去的小黑豆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