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沁水眼一扫,瞧见了桌上的青瓷蟠龙茶壶,她冷冷一笑,顺手拎起茶壶,跨上木台阶上。
“唐冠尧,起床!”她臭着脸,语调冰冷地唤他。
“唔……让我再多睡——喝!你?”唐冠尧虽在睡梦中,但有了前车之鉴,一听到沁水的声音便立即惊醒,反弹似的跳了起来。
睁开眼一看,她手中还擒着凶器——茶壶,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好险啦!他若再晚一些醒来,只怕又要让人用冷水洗头了。
“你怎么又来了?”他惊喊。
她打算当他奶娘,每天来喊他起身吗?
“我怎么不能来?”沁水冷笑,美丽的脸庞阴沉得可怕,乌云密布、风雨交加,而且看来似乎就快打雷下雨了。
“好公主,我昨儿个夜里很晚才睡,就让我多睡会儿吧!”唐冠尧今日特别累,不想与她正面冲突,于是堆起甜滋滋的笑,厚着脸皮与她打商量。
“不行!”沁水眼一眯,回绝得冷硬坚定,丝毫不容妥协。“别以为我不晓得,昨儿个你又溜出去,玩到天亮才回来!未来的驸马,怎能如此堕落颓废?你这样,我怎能不逼你振作起来?”
“我又不是去玩——”唐冠尧直觉辩解,但话一出口,又瞬间顿住。
“不是去玩,那么是去做什么了?”沁水满脸怀疑地斜过眼来。不是去玩,那大半夜的,他还能去哪里?
“不,没什么。”唐冠尧含糊带过,唇一勾,露出气死人的迷人微笑。“公主气我,我也没办法,我天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要我放弃享乐、奋发振作,我实在办不到!我看,与其想办法改造我这根朽木,倒不如请公主另择驸马会比较好。”
他可是真心地给她建议,与其这样整天盯着他读书,另择驸马不是轻松多了?
“不行!”沁水又是坚决反对。“与其改造你,另择驸马确实好上一百倍,但你是我父皇钦点的人选,我别无选择。”
她将他贬到最低,像对待一块不值钱的烂木头,扔在地还用脚踩践,唐冠尧不气恼,但是她那种认命的语气,却让唐冠尧没来由地恼火起来。
她父皇根本病糊涂了也说不定,他随便指个人她就嫁吗?今日如果不是他,而是一头猪,她也嫁吗?
好啊!既然她这般尽孝,非要听从父命嫁他这般浪荡子,那么他怎好让她失望呢?他要是就这么“振作”起来,岂不是太对不起她这一心要拿自己终身的幸福,给那皇帝陪葬的孝女呢?
唐冠尧眼色阴沉地冷笑,向来率性洒脱、不拘小节的他,罕见地真正动怒了。
为何生气他也不知道,或许就只是看不过她的愚孝,反正,绝不可能是为了当初她有可能被指给其他下流胚子……虽然被指给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哎!
唐冠尧心思紊乱地想着。
“别发呆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快起身梳洗,用过早膳后赶紧上书斋读书。昨日你又溜出去,又多浪费一天的时间,今日你得花双倍时间补回来才行。”
双倍?唐冠尧傻住。那教人如何受得住?看来不逃又不成了……
“还在发什么呆?快起身了!”
唐冠尧还没回神就被赶下床,沁水立刻命在外待命的婢女进来整理床榻,将床铺得平平整整,连一丝皱褶都没有。
看来她真的很有当老妈子的潜力!
唐冠尧无奈苦笑,连床都没得睡了,当然只有认命去梳洗。
睡眠不足导致他没什么食欲,懒洋洋地喝了半碗粥,便被赶往书斋看书。
只是一坐下来,他又开始打起鬼主意。
“公主——”
沁水很有经验了,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在这儿会干扰你看书的心情,可别又想开溜。”
“怎么会呢?”不会的是小狗!
奇怪,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她看来还挺精明的呀!唐冠尧暗忖。
不过好说话是最好的,那才方便他偷溜,所以他也没多想。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读书。”沁水面色诡谲地睨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唐冠尧连书都没翻开,只是专注侧耳倾听。
很快地,门外没了任何动静,他想她应该已经走远了,立即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然后悄悄往门口移动。
虽然心里对公主感到些许愧疚,不过他实在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这儿,所以……
抱歉了,公主!
他没几分诚意地在心里道歉后,拉开大门,却像见鬼般惊喊出声。“喝!”
“驸马要上哪儿去吗?”一张带笑的容颜就在门外,甜甜地看着他,那不是他的公主未婚妻是谁?
她早已命人搬了张小圆桌和凳子搁在书斋门外,亲自守门。
“呃……”该死!她怎么没走?“我……只是有点担心,想看看公主是不是还在这儿,如今见到公主在这儿陪着我,我就安心了。”
“既然安心了,那驸马就别想太多,赶快回去读书吧!”沁水面容依然带笑,但眼色已转为严厉。他再瞎掰嘛,最好有人会相信他的鬼话!
“呃,公主说得是,我这就进去。”
唐冠尧撑着虚假的温文笑容——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
一关上门,他立刻卸下僵掉的假笑,半点也不浪费时间地转身朝窗口奔去。
不能走大门,爬窗子总行了吧?
然而拉开窗子,又是一惊,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正在窗外冷冷盯着他。
“驸马想上哪儿去呢?”桂嬷嬷好像料准了他会从窗口偷溜,半点都不惊讶似的,神情冷静,还噙着一抹冷冷的讪笑。
“呃……我只是打开窗透透气罢了。”唐冠尧咬牙,硬挤出笑。
该死!那高傲公主到底在外头布了多少人马?
“是吗?那就好。奴婢想提醒驸马,这书斋里每道门、每扇窗子,都派了人看守,驸马想溜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劝驸马还是快快回去读书,切莫辜负公主的一番用心。”桂嬷嬷冷冷地教训道。
“是,桂嬷嬷说得是。”唐冠尧除了假笑,还是只假笑。
每道门、每扇窗子,都派了人看守,那他不是插翅也难飞了?
敢情沁水是把他当成犯人不成?
唐冠尧气闷地两手一合,关上窗,形始在屋里踱步,思索着溜出去的方法。
最后——
“啊,有了!”他想到办法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就不信凭他的脑子,斗不过外头那票人。
他勾起俊美的薄唇,阴恻恻地冷笑。他不想做的事,谁能勉强他?
“公主?”
听到门扉咿呀推开,还有那道熟悉的呼唤,沁水便知道他又有问题了。
这人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看书吗?
她无力地闭闭眼,才睁开眼,转头望向书斋敞开的大门。
“什么事?”她凝睇着他,冷冷地问。
“我……兴许是茶喝多了。”
“所以?”
“我想上茅房。”唐冠尧大刺刺给她一抹毫不羞赧的微笑。
“……茅房?”反倒是沁水听了,面色迅速染红,娇艳得不可思议。
唐冠尧一边欣赏那赏心悦目的娇羞花容,一边悠闲回答:“是啊!你知道的,人有三急,这内急是绝对忍不得的,你总不能让我拿条绳子绑起来嘛——”
“好好,我知道,别说那么多,你快去吧!”沁水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真服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地高谈阔论。
“那我先去了。”唐冠尧按捺不住心里的窃笑,佯装正经地点点头,然后跨出门,很顺利地离开囚禁他的牢笼——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