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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已经鲜有像五哥这种令人意外的南临相貌了。

  而当年那些外来的子民,到底是哪国或哪姓流浪而来的,在历史上一直没有学士敢大胆断言,但,他们却敢断言现在没有一个国家的子民是需要阴阳调和改变人相貌的,也因此,南临劣民里流传的这种渐变相貌的说法一直被视作神话,至今无法验证。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与其靠这种没人背书的神话,还不如求老天爷把她的眼力分给他一些。

  不管五哥需要多久完成成人礼,她想一直陪着他,就算有人取代她当他的眼睛,那,至少她还是徐六,是徐五的妹妹啊!



  这间徐家宅院不大,她天生五感又强,很快地摸黑找到成人礼的客院。

  院子门口点上两盏喜红丑灯笼,太好找了。

  “……”这谁搞的啊?搞得像成亲一样。是那个很热情的金儿吗?她无语。

  她举步进院子,扫过那乌漆抹黑的门窗,低头轻轻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

  她本想坐在门前阶上打个盹,才动了一步,耳朵一动,她眼儿微地瞪大,望向那扇门。

  那是什么声音啊?她心里直蹦着,颊面微微热着,她隐隐知道里头有所古怪,不该细听,于是她一路退出院子,拿匕首割了帕子,塞进耳里。



  她就蹲在灯笼下,埋进双臂合目养神。

  睡一下就好,她想,应该能在五哥出关前醒来才是。她模模糊糊地睡着,想着她是徐六,是徐五的妹妹,这层关系是不会改变的,一定不改的……有人一直摇着她,她有点冷,更缩成一团。

  接着,她耳里的布团被人取了出来。

  “阿奴,你在做什么?”

  五哥!她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跟徐长慕撞在一块,她赶紧扶住他,东张西望着。“过多久了,怎么还是天黑?”

  “初更刚过完,你在这做什么?”他皱眉。

  初更刚过完……她瞪大眼。那不是才没多久吗?五哥真完成成人礼了吗?她本想问,但又不太好意思问,鼻间飘过胭脂味,来自他的身上。

  她微地一愣,觉得此刻的五哥有些陌生。她结结巴巴:

  “我……我刚来,想说……如果五哥出来时天还是黑的,我就能扶你回房间。”

  “我还没那么不济……你手指真凉,真只待了一会儿?”

  “嘿嘿,真只待了一会儿,只是这风大,吹得我浑身发冷。”她摸到他的双手也是冰凉的,有点恼那个叫春莲的怎么不顺便缓了五哥的手。她不动声色反手拉住他的双手,试着用小手包住他的大手替他挡风。

  徐长慕眼底抹过难得一见的柔软,拉过她。“你领路吧。”

  她开怀笑着:“好,我领五哥回房。”

  “明儿个一早先去请个大夫替你看看,你再回京吧。”他道。

  她闻言,足下一顿,差点跌个狗吃屎,全仗徐五一把拉住她。

  她心里欢喜到被油炸鱼打个十拳八拳都不会反击了!五哥说要找个大夫看她呢!他听见了她的不舒服,所以要找大夫看她呢!

  终于……有人真正地注意到她了。嘿,她就说来这里是没错的,嘿,嘿……

  “阿奴,你很开心?”

  “当然,五哥完成成人礼了,说不得将来能清楚看人了,到时可以把阿奴看个仔仔细细,通通透透。”她激动着。

  “……我也想看看你呢。”他忽然说着。

  她喜不自禁连连点着头,拉着他回到他的房里。

  “别点灯,背过去。”他知道她十分听他的话,也不回头确认,逗自用着脸盆里的水擦拭双手。

  她听着背后不只是洗手,简直是……五哥在擦拭身体?她很想提醒他天寒地冻,别用冷水,但她想此刻还是不要多说话,大不了兄妹俩一块生病一块让大夫看。

  兄妹呢……她眉开眼笑。

  “五哥,别赶我去客房,我……睡窗边长榻,我明天就要回去,今晚再分房睡不就连几句话都没说上?”

  他换上乾净的衣袍,应了一声,道:“阿奴,你过来。”

  她喜孜孜地跑到他面前,像头小忠犬一样。

  他轻轻圈住她,弯着身把脸埋进她的颈上,叹了口气,终于放松了。

  在黑暗里她动也不动,晶亮的眼儿睁得大大的。“五哥要累了,那抱着阿奴一整晚也没关系。”

  他不发一语,仍是抱着她软软的身子。良久,他才掩去他难得的脆弱,道:

  “我真是累了吗?居然想,今晚有阿奴陪着,真是太好了。”

  “五哥!”

  他笑着弹了弹她的鼻子,抱过床上棉被,催促她到榻上躺好,再小心替她盖上被子。

  她简直受宠若惊了。

  “睡吧。”他道。

  “嗯,五哥也早些睡,阿奴就在这,有事唤一声就好。”她言语间满溢着欢乐跟满足,甚至她还悄悄捏着自己,确定没在作梦。

  他淡淡地笑了,回到床上坐着。

  她合上弯弯的眼儿,说着:

  “五哥,我跟老天许愿了,如果成人礼也没法让你眼力转好,那阿奴分些眼力给你,所以你也别担心,以后五哥的眼晴可以清楚看见阿奴,可以清楚去看想要看的东西。”

  “……嗯,你……快睡吧。”他轻轻应着。随着她呼吸渐渐平稳,他的笑容敛去,心里仍是残留阿奴带来的意外温暖。

  过去两年他是没什么在想她的。念书、抄写、照料,能取代她的人多得是,虽然没有她夸张有趣的音调,但他只是获取书里内容,有没有心讲得有趣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只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过去几年的习惯束缚——抱着阿奴,居然放松了。

  今晚陌生的男欢女爱,固然刺激他的感官,他却在完礼后毫不留恋地离去,对于完成成人礼后松口气的同时,心理上仍然有着被强迫的不适。

  他上了床,发现棉被让阿奴盖去,不由得失笑。平常阿奴关心他关心得紧,哪容得他连个被也没得盖,今晚她是真累坏了吧。

  怎么两年没见,他一点陌生感觉也没有?

  以往他只当一头小忠犬在他周围奔走着,现在却想着,旁人的妹妹都是这般对待兄长么?尽一切地配合他这个人,尽一切地怜惜他这个五哥。谁家的妹子能做到这地步?

  他万万无法对定平做到这种地步,他没办法对定平产生手足感情,最多客气对待就是他的极限了。

  阿奴自顾自的太亲近了,以前他总不冷不热这么想着,但现在觉得她亲近些也没什么不好。

  以前他只是想着或许,今日他却深刻地确认——如果他永远都是这长相、这眼力,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阿奴会一本初衷地亲近他、在意他。

  他捂着眼,想着她竟去许愿把她眼力分给他,这阿奴……这阿奴……他的掌心渐暖。今夜似手也不是那么的难受了。

  他和衣合目本想短暂养神,一等天亮再好好与她说说话,但阿奴就在身边,他不自觉的安心渐渐荡到四肢百骸,这两年向来浅眠的他,在今晚沉沉睡去。

  虽然盖着棉被,但她全身冷得发抖,抖到自己被惊醒。她翻身下床,打着哆嗦想叫醒五哥,让他先找大夫过门吧,她想她是癸水来了,吹冷风得到风寒了。

  天才初亮,床上五哥和衣而眠,她一怔,连忙抱起棉被要还给他,眼角捕捉到书柜下一角的镂空篓子,篓子里有着眼熟的信封。

  她心思一顿,放下棉被,弯下身把篓子拖出来,里头果然是满满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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