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喊得人尽皆知!让人知道萧家子孙干了什么好事!萧元夏拿了毒药在我身边砸下,萧金凤自认圣旨是她所拟,我不是罪犯,我是人证……”
“六小姐!”狱头喝住她。“你在此吆喝什么?你再吆喝,就能清白么?你关在此处足足三天了,你可知外头已生南临女帝!”
女帝?她一怔,脱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陛下遗诏已宣,大凤公主继位!”
“绝不可能!”她叫:“陛下遗诏该是夏王!绝非萧金凤!陛下亲口对我说,怎会有假?”
狱头的面色已如死人般的苍白。徐家人一向忠心,怎会说谎?徐六名声虽不如她其他兄长,但也只是打架闹事,没有耍过说谎离间的阴招。他牙齿打颤,试着和缓说道:
“六小姐,我们只是替皇室做事的奴才,只是守着天牢的小人物。不管曾发生过什么,如今大凤公主继位是事实,请你念在小人以及这些奴才家里还有人要养,不要累及咱们,行么?闭嘴吧!你说得愈多,我们这些人会没有生路啊!会被灭口的啊!”
徐烈风冷笑一声。“你要我忍着冤屈为你们着想,那你们有为我想过么?如今萧金凤继位,我要不闹个人尽皆知,只怕就这么默默给害了,你们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却要我为你们想?”
狱头有些狼狈又恼怒,最后,他气愤喊道:
“姑奶奶,你姓徐啊!你就不能为南临想,为咱们想想吗?不管谁对谁错,谁害了谁!眼下南临新王登基,手足和顺,一切太平,为什么你非得揭破它,闹个不安宁呢?”
她闻言,瞪大了眼。
狱头不敢直视她那仿佛在说“原来我姓徐是错的,原来我姓徐,生来就是为南临做牛做马,至死方休,哪怕被人栽赃也要一口忍下”的眼神。
“姑奶奶……”他有点恼羞成怒,但语气勉强放轻:“请你,饶过我们一命吧!你住了嘴,咱们天牢里所有的兵卒都会感谢你的,我们还想……想活着回去见一家老小。你或可等等,也许徐将军返京后,可救你一命……”
她嘴角微微掀起,眼眸却慢慢转红。“他们回来,只怕也是死路一条,是傻了才会回来。”所以,别回来,不要回来!
连五哥都别回来!
他们,不会回来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狱头大骂:“老子还怕他们回京呢!皇室怎会无故害徐家?只有你这个徐六!只有你才会闹腾出事,令皇室不得不下手!要说害徐家,你徐六就是罪魁祸首!你为南临做过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们为你赔命!”
他见徐烈风仍是冷冷笑着,一咬牙,吩咐手下取来锁链。
“六小姐,请容小人冒犯,你或许想保命,但小人也得护住手底下的人,各司其职,请六小姐见谅。”他叫人打开铁门,同时抽出长鞭,预防她意图逃命。
徐六从未出过京,也没有官职,但军人世家出身的子弟,哪个没有一番好身手?他在京师几次节庆活动里,见她一马当先使刀弓马,大出锋头,丝毫不懂韬光养晦,事事优于方、罗两家,当下他是叫声好身手,惋惜她不肯去边关过苦日子守南临江山,但,如今他恐怕是要吃到苦头了。
他一步入铁门,就敏锐地发现她自铁栏前转过身来。他心里骇然,以为她要扑过来,于是挥鞭击向她。
在天牢里,他时常遇见这种事,犯人扑向他想挣扎脱逃,所以他这一鞭早有经验,算好了她的反应。
一般人会直觉连避数步,那时他们趁机上前替犯人扣上脚镣手链。
徐六身怀武艺,必会避得灵敏,所以,当他听见鞭身划过皮肉的声音时,不由得一怔,又听她闷哼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没避没闪,只是转身面对他而已。此刻,她双手捂住着脸,鲜血自指间缝里流出。
狱头吓得落了鞭,不知这算不算闯了大祸。他咬牙,叫道:
“快替她上手铐脚镣,锁她到墙角,拿棉布塞住她的嘴巴。”傻住的几名狱卒反应过来,拖她到墙角。可能是她痛得受不住,居然没有挣扎。
大伙发着抖,取过棉布硬生生塞进她的嘴里,锁紧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把火炬都灭了吧!”片刻,尽黑。
眼不见为净,可以当那一鞭没有落下。
“都出来了吗?锁门吧。”铁链发出巨响,紧紧扣住铁门。狱头在此处待了许多年,即使黑暗一片,仍能行走,他疲倦道:“走了。”
“……头儿,她姓徐,徐将军一直守护南临,这是他的女儿……咱们……是不是不该……”有人低声问着,在空荡的长道上显得异样清晰。
“想想你家老小吧……只能怪徐将军教女不严,让儿女败坏他的名声。当今陛下怎会有错呢?走吧。”
嗤的一声,闷闷的,像在塞满柔软布料里发出的,充满嘲讽,如影随形地缠着他。
他行至天牢大门口,回头看着漆黑阴森的天牢一眼,随即重重关上门。
再无声响。
夏园……
墙上挂着一幅南临巨型地图,萧元夏凝目良久,又行至桌前,掀开《长慕兵策》下册。他一页一页翻着,翻到西玄阴兵部分时,下头写着:无解。
他本是神色凝重,忽然注意到解下牛字微地勾起,正是徐烈风惯用写法。他又多翻几页,详细一看,字字都是她写的。是了,她说过徐长慕眼力不佳,都是她代笔的……
“都下去吧。”外头女声低喝。
萧元夏拢起眉头,看向那被打开的书房门口。
“王爷!”
“本王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入园子的么?”他语气不厉,但已叫人听出他的不悦来。
“王爷!妾身有急事……求王爷饶命啊!”罗秋萝,即是夏王王妃,面露急切上前,看见书房桌上墙上的摆设,她微怔。边关已有方家人守护,为何他还在看徐家的兵策?
“饶命?饶谁的命?”
“是风儿啊!”见他神色刹那僵硬,她连忙再道:“是跟着妾身十多年的丫环啊,她快被打死了!王爷,就算她千万个不是,也不至误国误民,要上她一条小命,这罪罚未免过重了!”
萧元夏终于想起今日出王爷府前,听见她身边一个丫环口无遮拦,便教人拖下去打死为止。他眼色微暗,说道:
“眼下,她的命叫王妃拖着?”
“是,请王爷……”
“来人。”他叫来侍卫。“奉本王命令回府,谁敢停手,谁就跟她走吧!”
“王爷!”罗秋萝尖叫:“风儿陪我多年啊!我跟她感情如同姐妹,如我臂膀,这不是活生生断我臂膀么?王爷……”
萧元夏及时攥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下跪求情。“王妃莫跪,你肚里有孩子呢。人道,姐妹相互影响,如果她真等同你的亲姐妹,那还是早早断了她好。”
她深深看他一眼,眼泪滚了出来。“因为风儿……说徐六的不是么?徐六意图谋害陛下,就算是说上两句……那又如何呢?”
萧元夏微微笑道:
“我哪是为了徐六,是为了王妃你啊。你可知你丫头说了什么?她跟府里的下人说,人的一生是要跟对主子的,徐六就是不要脸,处处勾引夏王乱伦,要不是我家小姐令得夏王转移心思,今日南临皇室就生了天大的丑事,我家小姐实是南临的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