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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睡睡就好吗?

  丁笑蝶抿着唇,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话,顺他的意。

  这一刻她体会到公婆的难处。

  与她的冷面相公说话,语句拿捏分寸,的确折腾人。



  稍有行差踏错,只消他一记厉眼,就足以冻毙一切。

  反覆思索了良久,她决定坚持心里的想法。

  她万般都是为他考量,就算他不高兴,她也认了。

  “我方才端了粥和药,要不你先吃些粥,喝完药再睡?”她问,语气小心翼翼的。

  相较她的忐忑,莫煦宗则因为她的关心,大动肝火。

  她是想整死他是吗?难道她真的纯真到,完全不懂男人的欲望有多可怕?



  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像其他女人一样,一瞧见他发怒,就滚得远远的呢?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他目前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关心!

  他的目光如刀,一张俊脸白得吓人,却也让她更加担心。

  “我知道你不舒服,但——”

  “滚!不要再来烦我,我不想看见你!”未待她将话说完,莫煦宗心情恶劣地扯下喜帐,不愿再看她一眼。

  一抹红倏然垂落,隔绝挡住彼此的视线。

  他简扼一句冷厉话语,在她心头无情撞出一个窟窿,汩汩流出一股酸涩,逼得眼角滑落两滴泪。

  尝到苦涩泪水,她慌忙抬起手,讶于自己居然落泪了。

  泪落得那么突如其来,连她自己都有些慌了。

  不,不能哭,没什么好哭的!

  丁笑蝶用力咬住唇,努力平抚心里委屈、难受的情绪,强颜欢笑道:“好,我不烦你就是,我会待在房里,你……若有需要,再唤我。”

  另一端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咽下心里的失落,她黯然转身离开。

  隔着喜帐,莫煦宗躺在榻上,听出她强忍情绪中的哽咽,居然……居然感到愧疚?

  夜已深,迟迟未掌灯的屋里,因为黑暗,陷入一片冷寂。

  暗地里,一抹着夜行衣的挺拔身影,借由微启的窗扇,纵身俐落翻窗而入。

  那动作敏捷,悄无声息,就算被人撞见了,也会误以为是眼花所造成的幻象残影。

  进屋后,莫煦宗不受一片漆黑影响,迅速来到床榻边,扬指轻叩了床柱两声。

  不消片刻,喜帐后传来机关启动的窸窣声响,完成任务的他,正脱下身上的夜行衣,恢复莫大当家的身份。

  “有问题吗?”

  “一切如常。”

  其实替莫煦宗卧榻容易得很。

  为了任务,莫煦宗的个性因病而性情怪异,下人们怕惊扰卧榻的主子,就算送药也不敢随意掀帘惊扰。

  他只消偶尔咳个两声,接过汤药,继续卧榻便成了。

  莫煦宗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脚步刚挪移,伏在寝厅圆桌前的纤影,引起他的注意。

  循着他的目光,暮定秋道:“她送上两回药,我装你的病音,打发她,要她别吵我,她居然就乖乖待厅里,没离开过。”

  她如此听话让暮定秋感到十分讶异,心里有些好奇莫煦宗对她做了什么,居然能将她治得服服贴贴,不敢违逆他的话。

  冷眸一敛,莫煦宗听他这一说,心里竟漫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思及这一整日,暮定秋与他的小娘子共处一室,他居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即便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会有任何互动,他还是无法接受。

  看来日后在他出任务时,由暮定秋代卧病榻、掩人耳目的方法,得因为他的小娘子,而有所改变。

  不知他拧眉想着什么,暮定秋也不扰他,顺着床下机关,回到他的竹居。

  待床下机关声再度响起,莫煦宗才回过神,徐步朝她走去。

  她这么累吗?居然熟睡到没意识到天色已晚,而忘了掌灯?

  莫煦宗徐步朝她走近,一眼便瞧见绣绷子上,黛色锦布绣着接近完成的细致苍竹。

  打从他拉下喜帐不理睬她时,她就一直待在厅里绣着东西吗?

  绣给谁的?莫煦宗暗自猜想,待双眼适应了屋内一片漆黑后,他定眸打量着绣品。

  仔细端详,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小娘子有一双巧手。

  黛色锦布上的迎风苍竹,仿佛真被一道风拂过似的,栩栩如生。

  突然,伏在圆桌前的身影动了动,将搁在一旁的绣绷子给推下桌。

  他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拾起绣绷子,丁笑蝶却因为那细微声响,猛地惊醒。

  一睁开眼,隐隐觑见一片漆黑中勾勒出一抹挺拔身形,她吓得狠狠倒抽了一口气。

  “谁?”

  黑暗中,她竭力睁大双眼,小手在圆桌上胡乱探了一通,却找不到足以攻击人的东西。

  看着她睡眼惺忪却饱受惊吓的模样,莫煦宗取来火折子,燃上灯烛。

  未多时,烛光将屋里映得一片光明。

  四周陡亮,他不经意瞥见圆桌旁的小茶几搁着没用过的膳食,也不知是午膳或晚膳。

  在他暗自思忖之际,丁笑蝶认出他,赶忙走向他。

  “相公,你、你怎么起来了?是渴了想喝水,还是肚子饿想用膳?”

  上午时,丁笑蝶怕相公因为生她的气又折腾到身子、加重病情,所以只在送药时辰端上药后便离开。

  为了让相公可以随时找到她,她在房里的小厅待了一整日,没敢出门。

  最后闲着无聊,她索性挑了块料子,做起她最拿手的活儿来打发时间,没想到一晃眼,天色就暗了。

  虽然早些时候他对她乱发脾气,惹她伤心,但一见着他,心里那股气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计前嫌”,连同隐忍一日不敢吵他的分,关切起他来。

  听着她急切、关怀的语气,莫煦宗目光幽幽地凝视她,心头蓦然一暖,心湖恍惚激荡着。

  她是真或不真,他竟瞧不分明。

  怔怔望着相公沉默如昔的臭脸,丁笑蝶揉了揉眼,恍恍然的以为,自个儿还在梦里。

  脚步晃晃颠颠的坐回椅子上,她犹带睡意地低哝了句:“讨厌!连在梦里也要吓人。”

  睡意正浓,她双掌撑颚,秀气地打了个呵欠。

  没多久,那宛若千斤重的眼皮,渐渐覆住逐渐迷蒙的水亮眼眸,不过片刻,她坐着打起盹。

  不可思议看着她说睡就睡的可爱模样,莫煦宗只觉得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扯,片刻失了神。

  为什么烛光下那张脸,那么柔美、那么可人?

  当幽深目光反覆在她脸上流连再流连时,他陡然惊觉,自己的视线居然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怪哉!

  烛光晃晃,打着盹的人儿身形摇摇晃晃,连他的心,也不受控制的跟着摆荡了起来。

  第4章(1)

  深夜,毫无预警地,天空落下绵密急雨。

  淅沥夜雨落在芭蕉叶上,扰人清梦。

  莫煦宗愣愣盯着眼前冒着烟的药膳汤,蹙着眉冷声问:“我不是叫你别再搞这些了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了,就是上一回她在厅外绣了整天东西,不敢吵他那一回。

  她醒了后便兴冲冲到厨房取了盅鸡汤,而他一时心软,喝完那盅鸡汤开始,噩梦就开始了。

  已经连续十来天,午后、睡前各一盅。

  莫煦宗原以为,这只是她一时心血来潮之作,没想到这十来天的这两个时辰,一盅冒着烟的药膳汤总会准时出现。

  他拒绝不下十次,但奇怪的是,最后,他总会在不自觉中,屈服在她难掩热情的灿笑中。

  也因此莫煦宗才发觉,个性直率的丁笑蝶根本无视他的坏脾气,无论他如何对她发脾气、耍性子,她总是无关紧要对他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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