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戚爷见谅,是有人报案,我们才敢前来的。”
“哦?谁报的案?”他眉一凝,意识到这次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可以敷衍了事。
“是贵府上一个丫鬟。”
“丫鬟?”他心间再次一悸。
“我把她叫进来,戚爷便知道。”常宽击了击掌,瘦小的人影便出现在门口。
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脸,可是戚瑜一见便明白了。
是她……果然是她……
从一开始,他就猜到她的来历不简单,虽然她一直装出傻乎乎的模样,可处处挑衅、故意找碴,就知她暗藏心机。
谁派她来的,并不重要,戚瑜只恨自己明知有鬼,偏偏对她另眼相看……
这些日子,他待她不够好吗?两人的朝夕相处,还让她看不清他的人品吗?
为什么她仍旧以为他是凶手?做再多的事,也打动不了她吗?
呵,还说什么有相同的印记是一世的缘份,真是可笑可悲,为什么居然连一次辩白的机会也不给他就跑去报宫?
他在她的眼中就这般的活该千刀万剐吗?
心中涌起怒火的同时,又平添一份寒凉,比清晨湖边的雾色,更令他颤栗。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以前哪怕再难过,也不像这次,似乎有人拿着一把小小的锯子,在他的心尖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无止无休……
第5章(2)
“敢问戚爷,这位是否是您府上的丫鬟?”常宽问。
“是。”他冷冷地看了沈小意一眼,“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既然是她报的案,应该不会错吧?”
“她都说了些什么?我想听听。”他故作悠闲,佣懒地问。
“她说……”常宽刚想回答,却被一声大吼给顶了回去。
“让她自己说!”只见刚才还懒洋洋的人,瞬间脸一沉,气势逼人地命令。
沈小意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
不知为何,她不敢面对他,哪怕他真是凶手,她也不敢面对。
她垂眸,低声道:“昨夜我看到了萨兰小姐的尸体。”
“昨夜几时?”他黯黑的瞳紧盯着她。
“子时过后。”
“子时府中上下均已歇下,你何要去萨兰房中?”
“爷儿,是你吩咐我去拿那支簪子的,你忘了吗?”她抿了抿嘴唇。
“哼,从来没见你这样听话!”戚瑜冷笑,“接着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来到萨兰小姐房中,发现一条黑影将她掳去,我跟踪到湖边,看到了她的尸体,还有……”
“还有什么?”他逼近一步,阴沉地质问。
“还有你。”就算不愿意面对,也到了这一步,她不能再逃避了。眸一抬,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不只一次处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可却是第一次,她如此严肃地与他四目相对,不再是从前那个装傻的丫头。
“我?”戚瑜眉一挑,再次笑了,“你确定是我?”
“虽然只看见侧面,可我一眼就认出。”她冷静地回答。
他沉默,半晌之后纵声大笑,“一眼就认出?原来,你跟我如此熟悉……”
是笑,也像是嘲讽,还有一种苦涩的滋味。
沈小意的胸中忽然泛起酸疼,似乎在怜惜他此刻的癫狂。
“戚爷,能让小的在贵府上搜搜吗?”常宽恭敬地问,“例行公事,望戚爷见谅。”
“不能。”戚瑜重新坐回椅上,徐徐饮一口茶,截然回绝。
“戚爷,”常宽陪笑,“有人报了案,衙门必须受理,否则小的回去不好交代啊……”
“这丫头在说谎!”戚瑜冷冽道。
呵!沈小意不由得苦笑,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抵赖,为什么还对他于心不忍?
像他这样的魔头,干刀万剐也不值得同情……
“敢问戚爷凭什么说沈姑娘在撒谎?”
“因为我昨夜并不在家。”戚瑜从容回答。
“敢问戚爷去了何处?”
“敬安王爷府中。”他的答案石破天惊,“我一直与他在饮酒,直至天明,如果不信,可请王爷过来一问便知。”
常宽与沈小意面面相觑,同来的衙差也是鸦雀无声。
“那好,如此只能请王爷前来作证了。”常宽犹豫片刻,点头道。
“阿四,去把王爷请来!”戚瑜发话吩咐,“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说劳烦他老人家了——”
“等等!”常宽打断他,“我得派个衙差跟您的仆人同去。”
“怎么?”他讽笑,“怕我们与王爷串供不成?”
“不、不敢……”说是不敢,其实的确在提防。
“好吧,”戚瑜故作大方地挥挥手,“同去就同去!人家堂堂一位王爷会为了我这一介草民作伪证不成?”
虽然不知道敬安王爷与戚瑜到底私交如何,但沈小意的确害怕他们会串通一起作伪证,不过此刻有人跟着,倒是让她减了几分担忧。
只见常宽的手下跟阿四一同去了,虽然戚府与敬安王府极近,却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众人马才回来。
“本王来迟了,对不住,对不住!”敬安王爷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乐呵呵地步入厅中,与常宽寒暄道:“是常捕头吧?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啊!”
“王爷如此夸赞,小人惊恐,”常安施礼道:“若非事关人命,小人也不敢劳烦王爷。”
“我都听说了。”敬安王爷抚须道:“误会!全是误会!昨夜戚瑜在我府上喝酒呢,从傍晚一直到天明,怎么会有时间犯案呢?”
沈小意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从傍晚直至天明?”常宽镇定问:“从未离开过半步?”
“嗯,让我想想,”敬安王爷故作思考,“期间如厕几次,来回不过短短数分钟,也不至于能往返戚府一趟犯案吧?”
“王爷真的记清了?”
“呵呵,常捕头,别说他没有时间犯案,就算有时问,这案子也不成立。”敬安王爷一派从容地说。
“王爷,何出此言?”
“因为没人被杀,又哪儿来的案子?”
“什么?”常宽与沈小意皆是一怔,“敢问王爷,这是何意?”
“不是说萨兰被杀了吗?那萨兰本是我送给戚瑜的侍妾,她如今还好端端地活着,哪里遇害了?”敬安王爷道出惊人之语。
四周一片沉默,诸人陷入震惊。
“萨兰小姐……没死?”沈小意诧然道。
不,她确定,昨夜萨兰已经窒息身亡,她探过尸身,摸过她的鼻息,搭过她的脉搏,还听过她的心跳……
“昨天戚榆带她回我府上小聚,说就算是回娘家探访,我留萨兰小住几天,与她从前那群歌姬姊妹叙叙旧。一听说发生命案,我这不就马上带她回来了!刚才就是为了等她梳妆打扮,才折腾了一个时辰。”敬安王爷如慈父般地回答。
“萨兰……还活着?”常宽难以置信地道。
“人就在外面,我唤她进来。”
敬安王爷话才说完,只见一身覆红纱的西域美人,已姗姗而入。
“义父,不必叫了,萨兰在此。”美人盈盈笑道。
她?萨兰?
沈小意瞪大双眼,久久僵立。
除非她瞎了,否则,她可以证明,眼前的美人,绝非萨兰!
虽然穿着同样的红纱衣,也有着胡人血统,可那张脸,完全不像!
“她不是!”沈小意叫起来,“她不是萨兰!”
“小意姑娘,”那美人却迳自朝她走来,“怎么一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
“我知道,你怨我借了你的金簪,”美人从发间拔下一支簪子,递到沈小意手中,“现在完壁归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