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是谁?」段寅挑起眉,低哑的嗓音冷静得不带感情,冷毅的线条并没 有因为挑眉的小动作而柔化,但是他多髭的面孔却又多了一股男人味。
「我为什么该知道你是谁?」心宓反问他,然后皱起眉头--她的喉咙沙哑得太不 象话了,简直比乌鸦叫还难听!
「喂,你大放肆了!」燕咯尔不能容忍地插嘴。
心宓勉强转动僵硬的颈子,看到凶神恶煞一样高大的年轻男人,她下意识地问:「 你是哪里的保镖?」她直觉认定这个人不知道是哪家俱乐部的保镖。
「什么保镖!我是主子爷的侍从,」燕咯尔没好气地斥喝。
「心宓,」敏川偷偷叫她,直跟她摇头。「是段爷,段爷会主持公道的,别怕!」
心宓再度望向小男孩……段爷?是那个怪异、像巨人一样不修边幅的男人吗?心宓 实在被搞胡涂了……她明明在俱乐部打工,怎么才过了一夜全都变了样?难道是昨夜那 群找她麻烦的客人把她关在这里?可是看起来又不像,她还记得,刚才迷迷糊糊的,她 好象在「梦中」看到了一个长得和她一样的女孩,难道她现在还在做梦?
「什……什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咽了口口水,干哑的喉咙简直痛得要撕 裂心宓的肺部。
她用力眨着眼睛,努力想从「梦中」清醒过来……「我看,是冻胡涂了。」段寅冷 淡地下评语。
女孩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子瞪着他瞧,那两只眼睛像黑宝石一般折折幽亮,可惜满脸 的炭灰让他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料想在厨房里使唤的丫头相貌只及得上平庸水准,能让 人赞叹的大概也只有这对幽若寒潭的眼招子。
「炭火盆子快拿来啊!」敏川听段寅这么说,急得大喊。
「火盆子早送来了,小奴才别放肆!」燕咯尔回过头斥责敏川。
「把她移回屋子,火盆子也抬过去。另外,找个大夫看看,有什么话改天再问。」 段寅冷淡地吩咐,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跨出了又湿、又冷的牢房。
燕咯尔见主子走了,他也紧跟在后头离开。
听到主子这么说,最高兴的莫过于敏川了!
「放人,段爷说放人了,听见了没?」』敏川冲着老管家又喊又笑,恨不得能气死 他!
老管家皱起眉头,主子吩咐了,他只得照办、「小孩子,不同你一般计较!」管家 福叔觑了敏川一眼,喃喃地道。
随后他扔下牢房钥匙锁,转身就走了。
「心宓、心宓,你还好吧?坏人都走了,你别怕啊!这里头又湿又冷的,快跟我出 去吧!」敏州冲上前去,蹲在心宓跟前轻声细语,就怕吓着了她。
心宓才舒开的眉头又攒紧,她怔怔地瞪着脸上满是关怀神色的男孩,脸上的困惑越 来越深……「你又是谁?」她粗嘎的嗓音低哑地发出问句。
男孩像是被她的问话给吓住了,先是愣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紧接着瞠大了眼、像见 着妖魔鬼怪一样满脸惊骇--「冻胡涂了……真的冻坏脑子了……」男孩张着大嘴颤抖 地喃喃自语,豆大的泪珠子同时滑下眼睫。
此刻敏川脑子里空白一片、心里什么念头也没有,他只知道事情坏了--他一时糊 涂,竟然害心宓冻坏脑袋、成了傻子!
第二章
清晨的粉蓝色微光淡淡渗进纸糊的窗棂。
心宓慢慢睁开眼睛,她全身酸痛、疲累不堪,彷佛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等 到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她僵住身子、睁大了眼睛瞪住天花板 ,转眼间就出了一身冷汗--天吶,她的「梦」还没醒吗?
环视周遭简陋、粗糙的粉墙,她的神经就发麻、然后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大慈 大悲的菩萨啊,她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这么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昨晚那 个叫敏川的孩子竟然告诉她--她是个「丫头」,主要工作就是蹲在厨房的火灶前升火 ,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因为要吹燃火星子得费掉半个「时辰」!这还只是她工作的一 小部份,等灶火升起了她还得帮忙提水、砍柴、淘米、洗菜、刷锅……举凡厨房里没人 干的活儿她全部得干!
总之她的工作很多、很杂,因为她是从小卖了「死契。」给段府的,一个没爹、没 娘的孤儿自然不会有人替她伸冤,所以府里的管事会把她榨到干、用到死,将来四片木 板子一盖--一口薄棺就是她辛苦一辈子的报偿!
那孩子不论好、坏话全都跟她说了,因为认定她脑子坏了,好说歹说的希望能「刺 激」她清醒。
心宓希望自己的脑子是真的坏了……因为这样就不必面对现实。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一堆穿著「戏服」的古人跟她说「梦话」。而她完全不知 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甚至盼望自己只是像金凯瑞的电影「楚门的世界」一样,在一个 被设计好的环境里当傻瓜,这样她才不致于真的疯掉。
但是现实毕竟是现实,心宓皱着眉、握紧了拳头「我怎么这么倒霉!」她哑着嗓子 大声地吼出来。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承认她真的很怕,可是除了害怕,更有一股莫 名的恐惧。
小男孩说她是「奴才」,如果她没弄错的话,在古代,奴才的意思就是没有人身自 由、没有人格、更谈不上人权,是属于富人和贵族的「奴隶」。
想到这里心宓霍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缩在床角紧紧抱住自己的膝头,皱着眉头、无 意识地啃咬自己的手指甲--每当她紧张或难过的时候,总会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因 为她得这么做才能安抚自己……「天啊,该怎么办呢……」她喃喃自语,两只眼睛失神 地瞪着床下的石板地。
小男孩还说,因为她在地牢里冻坏了,所以爷「大发慈悲」地让她在房里休息两天 。
换句话说,两天以后她就得回复以往的生活-一每天天没亮就起床,然后一直工作 到夜半,往后她的一生,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工作、工作……「那样不必一个礼拜, 我肯定会发疯的、」她喃喃地自言自语。
心宓最不耐烦做的事儿就是做一些不必费脑袋的工作!
之前在俱乐部里端盘子她只是勉强忍受,天知道她还做过快餐店小妹、在比萨店送 外卖、超市收银员--甚至是证券公司里递茶水、文件的小妹。
就因为姑姑生了重病,人还躺在医院里,虽然姑姑没开口跟她要钱,可是就算没开 口,她也一定会努力打工、筹钱给她治病的,因为姑姑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她强迫自己忍受俱乐部里那些恶心的人的嘴脸--但她只是在「忍耐」!意思 就是,她不会忍太久。
如果那些又秃、又老、又丑的男人真的若她生气,大不了换另一个工作,她也绝对 不会明那些恶心的人妥协!
心宓怔怔地坐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一直到日头照进窄小的屋子里,刺痛了她的眼 睛。
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上方,她好象已经发了很久的呆……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 气之后,她蹑手蹑脚地滑下硬床。虽然她的处境让人不能忍受,可是呆呆困在房里也不 是办法,她会找到法子「回去」的!至少,她也得先离开这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