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今朝顺势一拉,将她搂进怀里,望着山坡上那一个又一个隆起的土堆。逝者虽已黄土深埋,但生者的回忆却永不停止。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卓不凡和曹天娇的坟茔上。可叹他两人连尸身都找不到,只能立个衣冠冢。
“今朝,我最近一直在想,卓先生让你代他给孙将军上香,是不是早料到今日这个结局?”她问。
席今朝走到垃前,跪了下去,看着墓碑,回想守谷最后几日,卓不凡古怪的言行。
“大师兄说,他早注意到有人暗中破坏谷后的机关,特别留心,却发现动手脚的是二师兄。他不相信二师兄会背叛,便暗中跟踪他。我们出战不久,二师兄点了宽儿的穴道,将他和小王爷丢到地窟里,然后一个人上了后山。大师兄尾随在后,却露了行藏,被他制伏。等大师兄运功解开穴道,二师兄已经引燃炸药,他来不及阻止……”他眼眶含泪。“我也不明白二师兄为何要布这个局?他是几时开始设计的?太子怎么就轻易相信他,掉入他的陷阱里?但我晓得一件事,二师兄早有牺牲自己、成全大家的打算。”
花想容跪在他身边,安慰他。“无论如何,二师兄总算终结了孙氏一门的悲剧,从此,孙家永成尚善国最大功臣。”
“二师兄想必不愿做功臣吧!我记得小时同门学艺,师父问过我们,长大后想干什么?二师兄的愿望是找齐古今中外医书,寻个无人之处,读上一辈子。”如今想来才明白,卓不凡早有遁世的念头。这也许跟他自小便背负孙氏遗族之名,身心但疲有关。
“那你呢?你的心愿又是什么?”
“我……”席今朝看着她,一点温柔突破悲伤,放出光芒。“我想待在一个有你,又可以让我制毒炼毒的地方。”
她螓首轻轻地埋进他怀里。
他拥着她,吐了好长一口气。“等我把这里完全整理好,我们就回京吧!你心里应该是放不下宽儿和小王爷的,我也想他们,不必等一年,顶多三个月,我们——”
她突然伸手掩住他的嘴。“你知道皇上没准我辞官吧?”
“你刚才说了。”
她眨眼,笑得慧黠。“那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其实把官印和官服都委托大师嫂,递还皇上了。”
“一直以来,你总说,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依归,迁就我、陪伴我,现在该换我来陪你了。”
他拉下她的手。“可我待在哪里都无所谓的。”
她白皙的手指画过他清俊的眉眼,刀削斧刻般的鼻子,那薄薄的、稍微上弯的嘴。
她记得,他以前的气色不是这样,他曾经很健康,脸色红润、五官俊秀,但现在,伤上加伤,他不仅失了美好的气色,夜里睡了,身子还常常冷得像冰。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他的身体耗损太大了,需要待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调养,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他才能恢复如昔。
所以她不要他住在尔虞我诈的京城里,再陪她去蹚那浮潜宦海。
“朝廷里的官不止我一个,有资格做太子太傅的,放眼尚善国,更是多如繁星,但能做你妻子、与你携手一世的,只有我。”花想容捧着他的脸,好像捧着世上最珍责的宝贝。“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你,我们一起修这里的坟,或者再刻几块碑,把这里曾发生的事一一记录下来。当然,我们还要种很多你喜欢的毒草,盖一间大大的炼丹房,让你随时想制毒都没问题。”
“那你呢?这样平淡的生活,你会很闷。”
“我想学医。谷里有很多医书,我一天学一点,就不问了。”
是为了照顾他吗?可生命中,完全没有自己的兴趣,还是无聊的。
“想客,我希望你找到真正喜欢的事。”
“那就生几个孩子吧!”她其实挺喜欢有孩子陪,不过她不太喜欢照顾孩子的麻烦。“你会帮我带的,是不是?”
席今朝苍白的脸一瞬间更白了几分。“几个?”
“四个怎么样?两男两女,凑成一双“好”。”
霎时,他耳畔净是娃儿的啼哭声,绕粱三日,不绝于耳。这样的日子没有光明啊!
“想容……其实我觉得做官挺好的,可以保护国家、维护正义、替百姓张目,重要的是,你有兴趣,所以你不应该轻易辞官,我们还是回京城吧!”
她摸摸他的头发,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当真。再说,以前二师兄说过,你催逼精血施毒,耗损身体过重,宜清心寡欲,至少一年内我们不能行房,那我想生孩子,也生不出来!”
席今朝松了口气,但另一个念头又同时浮上——他身体总能养好,她再来要生,怎么办?
孩子很可爱,但哭声非常可怕,因此,生与不生,恐怕就是个困扰他一生的问题——
【全书完】
编注:
*天下第一名捕苏觅音如何勾住“盗神”商昨昔的心?请看【救姻缘】之一花蝶1227《勾引俏名捕》。
*举世无双的女巡按水无艳怎样收服“巧手天匠”顾明日?请看【救姻缘】之二花蝶1240《妖娆女巡按》。
番外篇
番外之卓不凡
尚善国里,有一个人的评价非常两极,那便是天威将军孙不平。有人说,他劳苦功高,却因功高震主,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委实可悲可叹;有人说,他恃宠而骄,图谋不轨,百死难赎其罪。
但对卓不凡而言,那只是一个给后世子孙带来无限麻烦的祖宗而已。他对孙不平没有怨,也没有爱。
这也很正常,孙不平都过世两百余年了,卓不凡连他的图像都没见过,怨何来,又如何爱?
可答应太子破坏鬼谷部分机关、供其行走之后,他真有些痛恨孙不平,以及那一脉相传下来的祖先。
他们再喜欢玩机关,也不必弄这么多吧?每一步下去都是一个陷阱,难道他们把人生中所有时刻都花在这上头了?
卓不凡狼狈地拍着身上的沙石站起来,眼望五米外那摔得包巾敞开的市娃娃。“如果我没带个假人诓骗太子,他会上当吗?似乎不可能。”
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把娃娃捡回来?谁知道这五米路途又有多少陷阱等着他?
“早知道叫大师兄画机关图给我。”不过顾明日能弄清这累积了两百余年的机关吗?也不容易吧!
一群变态!他几乎是淌着冷汗冲过去捡娃娃。“啊!”果然,又中奖了。
他趴在地上,疼得半晌起不来。
本以为前谷守卫森严,不好做手脚,才选了后山,谁知这里更麻烦,他是一步错,满盘皆输。
唉!扶着抽痛的腿,他一扭一拐地往前走。
又过半个时辰,中间摔了四次,终于见到顶头的金阳。
他抖抖手,放了烟火,通知太子任务完成,让太子带人过来。
等待时,他摸着腰囊里的两颗“阎王敌”。这玩意儿爆炸威力强,毒性剧烈,可惜数量太少,否则鬼谷也不用守得这么辛苦了。
但两颗也足够要太子性命了。只要太子一死,敌军群龙无首,必然慌乱,便是鬼谷的生机。
他没有等太久,太子带了大队人马过来。看着那黑压压一片,持刀带剑的兵卒人马,他想,在这种情况下偷袭太子,即便成功,他也会被乱刀分尸吧?
“贤亲王余孽呢?”太子一看见他,追不及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