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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好个四两拨千斤。

  “所以,你只当他是主子?”渺渺挑眉。

  “是。”

  虽然这回答是如此迅速,但渺渺清楚看见,在那一秒,荼蘼的笔,又停顿了一下。



  渺渺瞧着那垂眉敛目的女人,她其实可以跳过这个话题,但这两人的关系,实在很困扰她。

  那位爷,似乎对荼蘼有意思,他对这位内务总管,真的是关切有加,有好几次,渺渺看见他在看荼蘼,用一种男人看女人的方式。

  荼蘼对那位爷,也尽心尽力,从他吃的、穿的、用的,她都仔细关照,从未曾有所遗漏,虽然不是样样都亲自伺候,但那男人所需的一切物品,都是她事先备好,再差人送去。

  甚至连铁子正吃的食物、喝的茶,荼蘼都会先行试过,确定味道,也试毒。

  她的用心,早已超越寻常奴仆。

  但是,荼蘼却又常常不着痕迹的,在闪避那家伙的触碰。



  也许荼蘼并不喜欢他,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实话,她真的不喜欢看女孩子得被迫忍受性骚扰,或者其他更糟糕的事。

  “那个男人想要你。”渺渺开口提醒。

  荼蘼继续垂眉写着字,道:“你想太多了。”

  “是吗?”渺渺起身走到她面前,坐在桌案的另一边,伸手挡住荼蘼写到一半的字。

  荼蘼不得不停下写字的动作,抬眼看她。

  “我看过太多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平常只会把下人当下人,把女人当女人,分得十分清楚。”渺渺瞧着她,认真的给予忠告:“相信我,铁子正把你当女人,而不是下人,如果你不喜欢他,对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或许你该注意一下,尽量不要和他独处。”

  荼蘼无语,沉默。

  渺渺直视着她的眼,道:“男人,是会在一瞬间,变成野兽的。”

  “他不会。”

  荼蘼瞧着她说,然后垂下了眉目,苦涩重复:“他不会……”

  是她听错了吗?

  渺渺凝望着外貌冷似冰雪的荼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她这语气,是不是带着些许遗憾?

  “原来,是喜欢他的吗?”闻言,荼蘼为之一僵,似在瞬间,石化成像。

  然后,她笑了,轻笑。

  “爷借钱给我家,邀我来此做客,一住十年,家里的人年年和他借贷,要钱他给钱,要货他给货,爷待我好,我怎会不知,自当泉涌以报,岂是喜欢二字可以轻言带过……”

  她笑着说,抬眼看向渺渺,却见渺渺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这女人,像是看透了她。

  荼蘼嘴角的笑,再撑不住,缓缓消逝,无踪。

  “你活得真累。”渺渺抬手,抚着她的脸,悄声道:“有时候,不要想那么多,会比较好。”

  荼蘼喉咙紧缩,未及回话,渺渺身形已经开始淡去,留她一人兀自发怔。

  原来,是喜欢他的吗?

  渺渺恍然的言语,回荡在耳边,缭绕。

  不自觉,握住了腰间香囊,轻轻摩擎。

  淡淡香气,轻扬。

  不知怎,生生的,想起那年隆冬。

  她病了,他护她三日三夜,非但亲自喂她饮食,还亲配安神熏香,给她定心。

  她醒后,他不顾礼教,依然故我。

  几乎,像住进她房里来了。

  虽然除了照顾她之外,他什么也没做,但旁人不是这样看的,她应该拒绝他,请他出去,但她逃避着一切,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管,只想缩在这安全的怀抱中。

  他可以对她予取予求的,但他没有,始终不曾。

  他替她梳发,喂她米粥,直到她烧退,病愈。

  然后,他问了她一个问题。

  “荼蘼?”

  她抬眼看他。

  铁子正凝望着她,黑眸深深。

  “你,可想当主?”

  声哑,但稳,且定,让她知晓,他是考虑过的,不是玩笑。

  这问题,惊起千堆雪,在她平静的心湖里,刮出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让她无法再继续躲避。

  她可想当主?可想?

  荼蘼看着眼前男子,心头抽疼,难以自抑。

  原来,他想过这问题。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人对她,究竟是怜悯?同情?还是愧疚?不舍?

  或者,只为买忠、买心?

  但,打一开始,她就是一桩赔本生意。

  他助刀家,只为还祖爷一份情,当年铁氏夫妇意外丧生,铁家遭人釜底抽薪,只有已逝的祖爷雪中送炭,是以当刀家出事,铁子正才愿以她相押,质借万金予刀家,助其翻身。

  他大可抽手不管的,买断认赔的事,他不是没有做过。

  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他却愿意为此付出一生?只为给她一个位置?

  祖爷的情,有如此大吗?再大的情,过去七年,家里对他的需索无度,也早还清了。

  他,心甘情愿吗?值得吗?他真是疼她?惜她吗?

  那些好,可是真心?

  荼蘼揪着心,瞧着他、看着他、望着他,想看出什么,辨认出他的思绪、他的想法,却捉摸不定。

  他是商,无商不奸,无奸不成商。

  就算他真有那么一点情,她可敢取?可能取?

  凝望着眼前这名伟岸男子,她跟了他七年,懂他的喜好、熟他的性情,却依旧无法知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唯一清楚的,是她已欠得太多。

  脑海思绪杂乱无章,千回百转,终于,尘埃落定。

  她张嘴,吐出一个字,轻轻。

  “不。”

  那字,回荡在室内,如雷贯耳。

  他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不恼、不气,也没有松了口气。

  他只是淡淡收回了作坊撤职之令,复了她的职。

  然后,走了。

  唯一清楚的,是不能再欠。

  她告诉自己,那夜,却无法成眠。

  翌日一早,丫鬟随着早膳,送来了香囊。

  “爷说,让您去作坊时带着,可缓和染料刺鼻之味。”

  她揪握着香囊,心暖,喉紧。

  唯一清楚的,是不能再欠。

  苍白着脸,她闭上眼,深深吸着那特殊的恬淡香气。

  不能再欠……

  回过神来,夜已深。

  才发现,自己竟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才惊觉,她不知何时,竟来到他所居住的院落。

  他屋里掩上的门,透出微微的光亮。

  她在做什么?

  荼蘼慌张回身,却一头撞入男人的怀抱,她吃了一惊,未昂首,已从香味,得知是他。

  他揽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踉跄的身形。

  她的唇就在他锁骨边,她的手搁在他胸膛上,她可以嗅闻到香气之外,他身上男性的味道,清楚感觉到,掌心下,他规律的心跳。

  不知为何,心虚得,不敢抬头,低垂着螓首,却一眼瞧见,他腰间吊挂着的香囊。

  这男人,以前不带香的,是她那年病后,他才开始带起了香囊。

  香囊和她同式同款,连香味都一样。

  不是她给的,不是她备的。

  他使用的所有物品都经她手,只有这不是。

  “找我有事?”

  他低着头,沉稳的嗓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

  “怎不进屋又回?”

  她垂首望着那对香囊,他的,与她的。

  靠得好近好近,依偎在一起。

  “荼蘼?”

  她轻颤,深吸口气,抬首迎视他的眼。

  这男人,仍是一派斯文,剑眉朗目依旧,比当年带她离家时,更加高大健壮,眉目间也添了点风霜,因为太早担起家业,他向来较同龄的士族商贾多了些许沉稳。

  那双幽黑深邃的眼里,映着她的容颜。

  在想什么呢?想什么?

  原来,是喜欢他的吗?

  渺渺的低语,在夜风中,轻轻掠过。

  “你还好吗?”他再问,眼里有着为她而起的担忧。

  心,微微悸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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