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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花解开包巾,将背上那只钻进臂弯里轻摇。

  「小鱼和味味呢?」朱子夜边哈小豆子痒,边问茶花。鲁鱼、鲁豆、鲁味,外加鲁菜,鲁家孩子的昵称,难脱食物之列。

  「我爹带他们去买糖。小豆子,不许没大没小!」茶花回道。看见小豆子拿小树枝要挠朱子夜,她端出娘亲气势。

  「茶花,妳好像娘哦。」真不相信和她同龄的茶花,会有这种模样,她明明记得茶花以前是个连后山都爬不上顶的柔弱女孩,现在她能一手抱小的一手扛大的也不喊累。



  「我本来就是四个孩子的娘呀。」为母则强嘛。

  「我以后变娘,也会像妳一样吗?」

  「我看很难,妳呀,老像个孩子,以后说不定妳的孩子会当妳是同辈呢。」茶花轻笑。

  「我哪有这么惨?」一点都不长进?

  「妳就有,再过十年二十年,妳八成仍是如此。妳这些年来,一点都没变。」

  茶花拍了好动的小豆子屁股,要他安分坐下来,别像臀上有虫在咬,半刻都静不下来。然而孩子才乖不了一会儿,便跑去追小黑玩,茶花喊不动他,随他去了,继续与儿时玩伴朱子夜聊着。「这也不是坏事,我很羡慕妳不用像我,每天睁开眼来除了孩子孩子孩子外,只剩柴米油盐。妳还是个姑娘,我却已经是个妇人,明明我年纪比妳小两个月,现在咱俩同时站出去,人家会说我比较老,应该是因为妳总是快快乐乐,没烦没恼吧。」



  「谁说的?我……也有我的烦恼呀。」朱子夜咕哝。像现在,她就无比苦恼。

  「妳烦恼什么?烦恼等会儿会不会下雨,打扰妳躺在草地上睡午觉的兴致?」

  茶花以为她的烦恼应该是这类芝麻绿豆小事。

  「才不是哩!」

  「那妳有哈好烦恼?」说来听听吧。

  苦无人能讨论商量的朱子夜,如获救兵,终于可以不用对着暴暴或小黑吐苦水,眼下就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妻能提问。

  「……茶花,我问妳哦,妳是怎么爱上鲁蛋的?……我的意思是,大家以前不是都只是死党吗?就像兄弟姊妹,哪时蹦出『爱』这玩意儿?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妳和鲁蛋是一对耶。」朱子夜正襟危坐,认真询问「前辈」

  茶花先是被朱子夜的提问给问怔了,尔后叹笑摇摇蛲首,「妳还……真不是普通迟钝。」

  第8章(2)

  「咦?」为什么骂她?

  「妳一定不知道,鲁蛋最开始爱的人是妳。」茶花抛出一句青天霹雳。

  朱子夜先是呆住,然后夸张大叫,那一声「咦!」响彻草原,引来所有羊只的羊眸注视。她最近真的太常受到惊吓了。

  「偏偏妳没察觉,老是在我们耳边关哥长关哥短,搞得我们没见过关哥也差不多都认识他了。」茶花提及自己丈夫之前的暗恋情事,说不吃醋是骗人的,但往事已过数年,女主角也驽钝得教人无法生气,加上孩子都生四个了,她不担心丈夫有机会和朱子夜萌发情绦。「鲁蛋每回听妳在说关哥的事,他就会很生气,我则是陪在他身边,与他一块儿数落妳的不识相。不过,我心里是感激妳的,因为我喜欢鲁蛋。」

  朱子夜是当真没发觉鲁蛋对她……真的有吗?她仔细再仔细地回想,仍旧觉得大家纯粹是同一挂的玩伴呀!

  「记得妳掉了一只缀有珠贝的耳坠吗?」

  朱子夜点头。

  「鲁蛋拣到它了,可他把它丢到后山山谷里,那是妳家关哥送妳的,妳又成天戴着它,在我们面前献宝,他嫉妒,要让妳找不着它。很幼稚吧?鲁蛋很后悔,却不知该如何向妳道歉。」茶花替丈夫说清楚当年做下的错事。

  「原来……是在后山山谷,难怪我找不到……」朱子夜没有为鲁蛋的行径而发怒,兴许是知道鲁蛋喜欢过她的震惊多过于其它所有情绪。「妳摔马那一回,妳家关哥特地跑来看妳,鲁蛋暗自生着闷气,认为自己怎可能比得过那样子的一个男人,便独自躲在马厩里喝酒,他喝得有些醉,误把我错当成了妳,才会……」茶花脸颊微红,没说的,便是羞于启齿的私密事。

  「鲁蛋酒醒后,允诺我,他会好好待我,将妳忘掉,所以,妳没发现鲁蛋后来与妳渐渐疏远了吗?」

  有,她有发现,以为鲁蛋有了爱人就没有朋友。

  「我都不晓得这些事……」连朱子夜都想羞辱自己的迟钝和反应慢半拍。

  「妳说像兄弟姊妹的死党,怎会蹦出『爱』?怎不会呢?妳对于妳家关哥,不就是爱吗?一种提及他时,会开心、会喜悦、会骄傲、会滔滔不绝,和我们吵嘴时,会摇下『我要跟你们切八段,我有关哥就好了』的狠话,一种得到好吃好玩的东西时,就会说着『我好想把这个给关哥尝尝看哦』的反应,一种无时无刻无不拿关哥来和所有人比较……『你好凶,我关哥比较好』、『你好烦,我关哥比较好』 、『你好笨,我关哥比较好』,连我都快以为妳家关哥是个完人了。」茶花取笑她。以前,和朱子夜在一块儿,一整天下来,最常听见的字眼不是「你我他」而是「关哥」

  那时确实如此,在她小小心灵中,关哥的位置无比巨大,他并不是她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却胜过任何一个朋友的地位。

  「我一直以为,妳会比我早嫁呢。毕竟妳家关哥年纪长我们许多,一定会想娶妻生子嘛,说不定妳刚十四岁,他就会上门提亲呢。」世事皆难料,朱子夜快二十了,牧场唯一剩下的老姑娘。

  「妳觉得关哥那个时候……喜欢我吗?」朱子夜歪着脑袋,不懂为何茶花会认定秦关会上门来……向她提亲。

  「喜欢呀。」茶花一副「妳这是什么蠢问题」的表情。「若是不喜欢,见妳摔马受伤又怎么会垮下那张冷硬的脸,又急又气?我记得他要走的那一天,与我在牧场巧遇,他托我好好照顾妳,那模样真有趣,脚步明明往前走,视线却频频往妳家宅子看,任谁来瞧也能瞧出他是打从心底喜欢妳。」

  「我以为……那是哥儿们的关心。」因为秦关把她当妹妹嘛……应该是这样呀……

  「妳被『哥儿们』这三个字给蒙住了双眼,将它抽掉吧,妳才有机会看见藏在它身后的感情是什么。」

  「糖糖回来了!爷爷!」小豆子见到鲁家老爹牵着哥哥妹妹,三人手里都有油纸包,他兴奋飞奔而去,茶花随之起身,准备要与公公会合,临行前,搭搭朱子夜的肩,要她好好想想。

  把「哥儿们」抽掉?那秦关变成什么?

  一个男人……不算帅却又莫名顺眼的男人,让她喜欢腻着他说话的男人,总是专注听她叽喳叽喳的男人……单纯的― 男人。

  金刚钻的原矿,毫不起眼。若未经过雕琢切割,它就仅是一块石,而它不像一般碧玉红玉,磨成圆形便算完工,秦关发觉,棱角,能让金刚钻更美,光线会透过棱,进入钻内,折返,每一面棱经过计算,找出最恰当的角度,若太深或太浅,都会破坏光的走向。秦关试过数十种切法,从原矿裂纹、矿石内原存的杂质、色泽,终于试出将金刚钻展现最耀眼风采的方式,道道光线汇聚成虹,它的光辉,没有任何玉石足以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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