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鹰略微倾身,将坠子更靠近左谦,神情严肃,“左伯父可以看出这是皇上送你的楠木?或是从这雕工可以看出是哪一位师傅的作品吗?”
左潆潆暗吸一口气,担心的看着父亲,就怕他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这并不是皇上送我的,至于是谁的作品……”左谦意思意思的想了想,接着便佯装困惑的摇头,“我实在看不出来,真抱歉。”
那么这一趟是白跑了?邢鹰抿紧薄唇,难掩心中的失望,将项链放回衣服内,点头就要走时——
“你为什么要查那条项链?”左潆潆忍不住开口问。
停下脚步,邢鹰回头看她,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这么好奇?”她脸色微微一变,“……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找一个让我更感兴趣的理由,我再给你答案。”他不置可否的说,但走了一步,突地又停下,“明天,李侍郎要请我们去参观地宫,你也一起走,希望那时候你可以诚实一点。”
左潆潆心一惊。
见他出去,左谦连忙将门给关上,着急的问:“他发现什么了吗?”
左潆潆心慌的摇头。她也不知道,但也许就出在她那句不该问出口的话吧?她太沉不住气了……
第九章(1)
“邢兄,看看这个,这可是左谦耗时近半年的作品。”
地宫里,李恩朝俊美邢鹰指了指他身后的雕像,一双好色的眼眸却直在左潆潆脸上打转,直到邢鹰抿紧薄唇,黑眸冷光乍现,才尴尬的收回目光。
左潆潆刻意将视线放在父亲所刻的瑞兽上,它约莫十尺高,头似鹿、身体像牛、脚为马蹄,尾长曳地,前肢刻有双翼,称为辟邪,有镇墓避邪之意。
放眼望去,这里绝对是一个气派豪奢的陵墓,就像个地下皇宫,甚至还建有城墙,若非头上顶着的不是熟悉的天空,真的会让人产生错觉。
李恩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更多的富丽堂皇、精致工艺品映入众人眼帘,鞍马俑、骆驼俑皆是细细离琢再上釉,光彩夺人,壁画的篇幅则更是极尽奢华,丰富而细腻。
在一些重要墓室内外,有更多的雕刻及壁画,还有令人望之胆怯的石兽、宫宦俑、武士俑,只是在这样死寂的氛围下,即便有更多闪闪动人的金银珠宝、奇珍异品,左潆潆也不想逗留,更甭提这些价值昂贵的东西中有多少是赝品了。
转往另外一殿,她一眼就瞧见了父亲,看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费力的雕刻石像,左潆潆突然巧笑倩兮的挽住邢鹰的手臂。
“邢鹰,那一位就是昨天潆潆只来得及匆匆见上一面的左谦师傅吧?”
邢鹰感兴趣的挑起浓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甚至是第一次主动碰他,她想做什么?
见眼前人的黑眸无声地传递着他的疑问,左潆潆只是按下心中忐忑,笑道:“你也知道我在雕刻上有极大的天赋,不输男人,所以我想好好请教请教他,你跟李侍郎继续往前走吧,我随后就跟上去。”
闻言,他浓眉一蹙,连站在高处的作左谦听见这话也瞠大了眼瞪着她。
“潆潆姑娘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李恩的眼睛倒是亮了,事实上,皇室派人来看过陵墓的进度,但对不是左谦亲手雕刻的离饰都有微词,总觉得不够生动,他也明白这是主观印象作祟,毕竟除了左谦之外,他强势征召而来的木工能匠也全是一时之选,可面对皇室的压力,他也只能答应再多找些名工匠来打造。
反正这么漂亮的女人已是别人的,他李恩好色归好色,但牵涉到生意跟利益,女人的重要性就没那么大,如果她真的有所谓的天赋……
“有天赋算什么?而且,也许几百年前我跟左师傅还是同一家人呢,我也姓左。”左潆潆刻意忽略邢鹰愈来愈阴鸷的视线,笑得更灿烂。
“姑娘好大的口气,左氏原本就非小家族,然而,不是姓左就会有雕刻的天赋?”左谦面前压下心中的怒火说。他昨天跟她说的话,她怎么都没听进去?
“潆潆,你是女人,口气那么大,的确不妥。”邢鹰倒是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甚至强势的搂住她的腰,想将她往前带。“我们继续往前走。”
但她却坚定的,拉下他不安份的手,“不要,至少让我跟左师傅聊聊。”
“好,本人也很想见识姑娘的功夫。”左谦脸色微变,从高处拾阶而下。
“那好,邢兄,我们就让他们私下聊聊,走吧。”
李恩也有他的考量。让左谦测测这美人儿的功力也好,日前皇后崩亡,全国治丧,这里虽然尚未完工,但皇室已派快马过来,告知择下月十五黄道吉日从长安起程,移灵至此,所以,完工日可是迫在眉睫,当然要愈多人手愈好。
邢鹰给了左潆潆一个极为不悦的眼神,这才不得不跟着李恩等人离开。
“你到底在干什么?”
左谦待一行人走远了,立即低声喝斥女儿。
“爹,”她的声音也是压低的,“娘在等你啊,而且,还有一件事——”她看了看四周,不安的在父亲耳畔道。这事是昨日来不及跟爹提的。
听完,左谦脸色大变,“此事当真?”
她点头,“是真的,所以,你一定要走,但我跟你说的事不能说,还有,我会代替你完成这里的工作。”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女儿,如果真如她所说,皇陵一旦完工,所有参与建造的每个人都会被迫一起陪葬,以求墓园里的任何秘密或面貌不会被公诸于世,那最后参与的她能逃命吗?
左潆潆当然明白父亲的忧心,她边说边注意四周,小心翼翼的劝着,“我们时间不多,爹,你的眼疾再这么拖下去,会瞎的。”
他也知道,“可是——”
“听我说,邢鹰可以帮忙,我有这个把握。”
“不行,如果你说的事成真,你也逃不了。”
“邢鹰会想办法带我走的。”她深吸一口气,眼眶仍红了,“很讽刺的,他忘了我,却在六年后仍想要我——”
左谦气氛的咬牙低吼,“他是个糟蹋你的恶徒啊!”
“……或许是上辈子我欠他太多吧。”她哽咽摇头,“但我现在不也在利用他了?所以,爹,请你照我的计划行事吧,还有,太傅府那里也都做好相关的安排了,但切记,别让送你回去的侍卫看到翔儿,我不希望有任何耳语传到邢鹰那里,会出事的。”说完,她再从袖扣拿出做完写好的信函交给父亲,“这封信的内容是有关翔儿的身世,我先交给爹,若我无法回来,待他长大时,再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认邢鹰那个爹吧,我把决定权交给他自己。”
左谦泪眼模糊的接过手,看着外貌仍然年轻美丽的女儿,若她不说,谁看得出来她已经经历人生的许多悲喜?
他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好,我答应你,在你回来前好好照顾翔儿跟自己的眼睛,可是你也要答应爹,一定会活着回来见我,知道吗?”
左潆潆只能点头,但其实这一点,依她的计划,恐怕是办不到了。
得到父亲的同意,她立即追上邢鹰一行人。
他冷眼瞠视她,她却不在意的回以一笑。
“如何?”李恩急着想知道她跟左谦交谈的情形。
“左师傅说他甘拜下风呢,还说我是世上少有的天生好手,生为女儿身,着实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