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他欺负我了?」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没被毛手毛脚?」
「没。」
「没被乱抱乱亲?」
她回敬一记白眼。这种事通常都是他樊大少在做的吧?他到底是哪来这么荒谬的猜测?
「没被下药迷昏、拍裸照、做一些乱七八糟……」
「你想死就再说一句!」
阴沉沉的警告让樊君雅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可以肯定她没受到什么无法弥补的身心创伤了。
「那你到底打他做什么?」根据他对她的了解,如果不是忍无可忍,踩到她的底限地雷区,她是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失控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倏地收口。
「我?」他怎么了?
「没事。」她绕回机车后座。「回家吧。」
「我到底怎么了啦!」
「你争气一点就没事了!」
又扯到这里来!晏晏跟老妈讲的话真是愈来愈像了,三句话不离学业。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才有出息?他就不喜欢读书咩!他以为,她可以肯定他的,就像小时候那样,微笑响应他考卷上的另类幽默,不会以成绩好坏来论断一个人未来的发展,可是近几年来,她愈来愈少对他笑,总是逼他读书,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
今天一早醒来,眼皮跳个不停。樊君雅揉揉眼。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是眼皮这样猛跳,总是让人心里怪别扭的。
今天开始,他要参加学校为期一周的夏令营活动。
虽然课业的表现不怎么样,但是他在团体活动的表现还挺耀眼的,举凡带队、活动策划之类的,导师每学期末给的评语都不脱「活跃领导型人物」之类的,算是他少数会被夸的优点。于是他也只能在课外活动中多参与,捞几支小功、嘉奖来补课业上的大败笔,否则连他都觉得自己会被延毕。好不容易快要让他盼到十八岁了,却好死不死卡在夏令营上,简直人算不如天算。
等这一天实在等了太久,他怎么也不甘心,一大早起来就预先写了十几张字条,一一贴在她有可能看到或经过的地方。
既然都快满十八岁了,早个两天,他想晏晏应该不会那么计较吧?
他实在没办法再多等一个礼拜,最近老是莫名觉得心绪不安,眼皮连跳了三天,再铁齿的人都要心里发毛,何况处处大敌环伺,整整七天看不到她的人,谁晓得会有什么变化,万一他一个礼拜后回来,迎接他的消息是她交了男朋友,他一定会哭倒长城。
用最快的速度帮家人买完早餐回来,老娘说她出门去了。
他表情好闷。
明明叫她等他的,她故意装作没看见!如果出门得早,不赶时间的话,晏晏常会在巷子口出去那间麦当劳坐一下,喝一杯热咖啡看早报。他碰运气过去,在靠窗的位置搜寻到熟悉的身影。他不敢过去打扰她,昨天一支期中考作弊的小过通知单寄回来被她收到,她已经摆一个晚上臭脸给他看了,完全不听他的解释。
眼看她已经从财经版看到娱乐版,犹豫了半天的他,还是拎出手机试运气。
她低头看了下简讯,收好报纸,起身走出来。
「你不是该去学校了?来这里做什么?」
「你……气还没消?」一张晚娘脸,看样子不太妙。
「你也知道你做了让人很生气的事?那干么要作弊?你以为这样考好一点我和阿姨就会比较开心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老是我行我素,想怎样就怎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阿姨年纪有了,你还想让她为你操多久的心?」他这个当儿子的人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
樊君雅被骂得很委屈。「又不是我要作弊,人家硬塞给我的咩!」他来不及拒绝,然后就被抓包了,有够逊。
「最好有这么热心的人。」作弊和被作弊,抓到是一体同罪,最好他人缘好到不用开口别人就会自动为他以身犯险。
「真的啦!那女人是花痴,倒追我很久了,才会!」完蛋!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失言。
虽然他不以为晏晏会为他吃醋,不过这种烂桃花,说出来也没多光彩,只会更让她认定他很会惹麻烦而已。
「不错啊,桃花很旺嘛。」她冷哼。
惨了,表情果然更难看。
「又不是我去惹她,她自己要倒贴过来,我哪有办法。」他低声下气地扯扯她衣角。「对不起啦,晏,你不要生气了!」
「跟我道什么歉?找阿姨说去。」为了那张小过通知书,阿姨昨晚又气得失眠了,她愈想愈有股掐死他的冲动。「王、八、蛋!」
「痛痛痛!」原因无他,手臂正遭受凌虐。
「活该!」她火气都还没消,他自己要来送死,怪谁?他被捏得泪眼汪汪,哀怨自言:「所以今天不能告白了吗……」
有谁告白的场面会这么凄惨的?他怀疑他说出来也只会被打得满头包,可是……
「晏晏,我喜欢你喔。」
非常勇者无惧。
「……」他真的很不会看场合说话,对吧?
面对这样的天兵兼二百五,薛舒晏彻底无言了。
见她沉默,以为她没听清楚,樊君雅又重复一次:「我喜!」
「你真的很想被我揍是吗?」眼下的情况,他还希望她怎么响应?
「不是,我是想听你的回答。」
既然他如此不识相,那她也不客气了。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语调一转,她咬牙道:「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啊?!」想得美!
「可是你说我满十八岁就可以追你的,只差两天而已,不要那么计较!」
「十八岁代表成年,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能吗?重点不是年龄,而是你根本没长大!一个小孩子,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你能够给我什么?凭哪一点要我回应你?哪天你可以白目的事情少做一点、思想成熟一点、像个男人一点,让阿姨少担点心,我就会承认你长大了!」
所以是……被拒绝了吗?
虽然这在预期之中,不过还是好受打击。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是这样的意思吧?「不然……你可不可以等我?」
总要给他努力的空间呀,等他变成男子汉,可以让她放心、给她依靠的时候再答应,在那之前,先不要给别人追好不好?
「……」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自己摸摸鼻子转身走开。
他还要赶去学校集合,再晚会来不及,然后又得多两支警告通知单寄回家让老娘罚跪了。
罚跪是没什么,但是晏晏才刚叫他要有责任感、像个男人一点,他不可以再出包,让她更加觉得拒绝这个废材的男生果然是正确的。
记忆中,向来笑容满面、乐天知足的他,很少这么垂头丧气的……薛舒晏看在眼里,胸口没来由地揪紧。
她会不会——说得太过火了?伤到他了吗?
反复地张口、闭口,就是喊不出声。平日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一时之间要她拉下脸来实在有困难。
一辆自行车骑过人行道,堪堪与他擦身而过,而那个少根筋的大男生跌坐地面,傻愣愣了几秒,再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这下,她真的毫不迟疑地喊出来了——
「樊君雅,你给我站住!」
迈出的左脚停在半空中,他以很可笑的姿势金鸡独立。
耍什么宝啊他!
薛舒晏努力忍住不笑出声,才能继续板着一张脸。「放下啦,谁跟你玩一二三木头人!」她气闷地瞪人。「走路是这样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