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笑盈盈的放下画笔,抬头直视他,正好对上他失魂凝视的目光,刹那间,彷佛有一道电流在空中交会,两人同时一颤,可是下一刻,他立刻若无其事的回复骄傲的神情,教人以为那一刻的痴傻是幻觉。
「你记得我提过的早餐之约吗?」他泰然自若的转移注意力。
「……你说每天一起吃早餐吗?」她的心绪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对,从明天开始,就当作是约会,早上八点,我们去咖啡馆吃早餐。」
「我还以为你不喝咖啡。」
他脸上闪过一瞬的别扭,可是口气一点也不软弱。「你听谁胡说,我不是不喝咖啡,而是不爱喝咖啡。」
「这两者好像没差多少吧。」这点小细节也要计较,他果然「童心未泯」!
「这两者差很大!」他不想咬牙切齿,可是太难了。
「好啦,你想喝就喝,别怪我勉强你就好了。」她好像在对小孩子说话,可想而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这可把她逗乐了,唇角高高的扬起,实在不符合她娇弱的形象。
「没有人可以勉强我。」
「我知道,你这个人欠缺退让的胸襟。」她越说越小声,因为他突然起身大步的走向她,那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
「画好了吗?」他低头想看清楚画像,可是她连忙用身体遮住。
清了清嗓子,她很好心的提出警告。「也许你不满意我的作品。」
「你把我画成怪物吗?」他承认自己不上相,不适合当模特儿。
「不是,只是,有可能不符合你的预期,我想你需要做好心理建设。」
忍不住皱眉,他开始怀疑她会画画。「我知道了,我会当你是三流的画家,不会对你抱太大的期待。」
「我是说不符合你的预期,不是画的不好,你干么把我说得那么不值钱?」她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将画架转过去面向他,小心翼翼注意他看见画像的表情变化。
他第一眼看起来好像被雷劈到,接着眉毛慢慢向中间聚拢,神情变得很阴沉,好像对画像很有意见。
「如果不满意,我可以撕掉,可是你大概没耐性让我画第二次,干脆我免费送你好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努力了半天却是做白工,这样很没有成就感。
「我没有说不要,我会付钱,多少?」
「你又不喜欢,我才不要收你的钱。」
「我没有说不喜欢。」
「你没说,只是写在脸上,如果我收了你的钱,我会觉得自己是乞丐。」
略微一顿,他衷心的道:「如果你当街头画家,肯定会饿死。」
「你没有艺术细胞,并不表一不其它的人都跟你一样不懂得欣赏。」她开始动手收拾画架,就算真的有人过来请她画像,她也没斗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觉得人家不喜欢,就不收钱,这么任性会饿死。」
「……这不是任性,这是艺术家的坚持!」爷爷总是说,她应该庆幸自己生在单家,否则她的倔强会让她饿死,可是爷爷似乎忘了,她的倔强是单家的基因,否则她外表明明生得那么柔弱,怎么骨子里比男人还强悍呢?这还不是单家的血液在作怪。
「不管任性还是坚持,最后都难逃饿死的命运。」
「我不会饿死,因为我早就放弃当街头画家了。」整理好东西,她背起画袋,那副柔弱的身子看起来好像快被画袋压垮似的,他连忙跟上去,伸手想将画袋从她背上取下来,可是她别扭的硬跟他作对,拉拉扯扯了一会儿,他也只能放弃。
「你有艺术家的坚持,我也有我的骄傲,你不愿意收费,那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除非你想留下那张画像供自己欣赏。」
「……我肚子饿了。」她挺起胸膛大步的走向停放车子的地方,她当然不能留下来自己欣赏,他说不定会误以为她爱慕他。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他唇角轻扬,眼中含着一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柔情,快步的跟过去。
第三章(2)
扔下手上的报表,李阎浪再一次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那张画像,有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盘旋,这是她凭着想象画出来的画像,还是她当时看见的他?
仔细回想,她刚开始拿起画笔的时候,频频皱眉,还不时对他唠叨,显然画得不太顺利,后来她突然变得很专注,没多久就画出这张画像,可见,当时她必定捕捉到某个很有感觉的画面,触动了她手上的画笔,换言之,这张画像并非她平空想象画出来的。
是啊,若是出于平空想象,她没办法画得如此生动,可是,这个笑得满面春风的男人是他吗?
第一眼,他不认为这个男人是自己,可是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每一处都像他,唯独笑容不属于他每天在镜中看到的李阎浪。
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却很清楚的看见一件事情!在不知不觉当中,她让他重拾早就遗忘的笑容。
回想他遇见她之后,他的话变多了,甚至会跟她耍嘴皮子,他还会生气,会皱眉,现在他也会笑了……这是一大警讯,他似乎太容易被她影响,而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不行,除了早餐之约,从现在开始他最好跟她保持距离。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他按下通话键,助理的声音传了进来。
「执行长,何隽晏先生有急事见你。」
「你请他进来。」切断通话键,他将手上的画像收回抽屉。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好友何隽晏走进来。「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这个时候百分之九十九还没有离开办公室,所以特地送一份东西过来给你。」何隽晏将牛皮纸袋丢在茶几上面,自动自发的在沙发坐下。
不用问也知道牛皮纸袋装的是杂志,何隽晏来自于一家子都是记者的家庭,他是李阎浪从小四一直到国中、高中长达十年的同班同学。虽然两人后来分别走入不同的领域,一个读财经,一个读大众传播,可是,他们还是在大学校园相遇,出国留学也不例外,正因为如此,他和李阎浪这种不容易熟络的人才有办法结为死党。
「我的新闻上了八卦杂志吗?」李阎浪起身离开办公桌,不疾不徐的取出牛皮纸袋里的杂志,同时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咦?你早就预料到了?」
迅速翻阅了一遍,他冷笑的把杂志扔回茶几上。「这样大的新闻再怎么低调,还是会经由人的嘴巴传出去。」虽然母亲是一个非常张扬的人,可是面对他的婚事,她特别低调谨慎,可谓保密到家,受邀的宾客都是几天前才收到请柬,大概是为了防止父亲另外一边的家庭搞破坏吧。「你太不够意思了,就算订婚不宴客,也应该告知一声,哪有让好朋友透过这种方式得知你有结婚的对象?」何隽晏忍不住抱怨,如果不是早一步看到明天要上市的杂志,说不定连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还在状况外。
「我自己连订婚的日期都是几天前才知道,怎么会记得通知你?还有,这个女人已经不是我结婚的对象了。」
「我对这位严家千金有点印象,感觉上很柔顺,不像是那种会上演落跑戏码的女人,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订婚的前几天我还特别抽出时间陪她喝下午茶,当时我也看不出来她有落跑的迹象。」他不可能回头,当然也不在意她为何上演逃婚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