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只人格分裂,还有妄想症,重点是……美女在哪里?”他平日沉默寡言,可是遇到倪安琪这么神经大条的女人,连他都忍不住“毒舌”了起来。
就算他是英雄,有人自称美女的吗?
“我啊!”她毫不谦虚地指指自己,将脸凑到他面前。“从小到大,人家都说我是美女,你觉得我不漂亮吗?”
他为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动作而怔住。
她有一双清澈美丽的眼,小巧挺立的鼻子,丰润粉嫩的唇,皮肤白皙细致,如剥了壳的水煮蛋光滑无暇;她的身材当然是不用说了,紧实纤细,曲线完美,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她纯净柔软的性格,和那惹人疼爱的天然呆。
她的笑容很甜,带点娇憨;她的逻辑是幼童程度的,直接、坦率,有时会让成熟的大人难以应对……
“怎样?要不要修改你刚才的答案啊?”她被注视得有点不好意思,而且,居然有些微醺的感觉,连忙出声唤回自己的心神。
他敛回眉眼,这才察觉自己望她望得出神了。
“觉得不美也没关系,本来每个人对美的定义就不同,我猜你喜欢比较粗壮的女人。”
“为什么这么猜?”粗壮?他又不是务农的。“我看你用的钢笔都长得胖胖的,你这么爱笔,以此类推,欣赏的女人应该也是同类型的。”
“……”他完全被她的逻辑打败。
“喂,别顾着聊天,快吃饭,来!”她将汤匙推近他的唇边。
“不要。”他撇开脸。
她耐性地将汤匙移向右边,追着他紧闭的嘴。
他往右她就往右,他往左撇她就往左追;她来,他就闪,他闪,她再追。
一口饭搞了五分钟还没搞定。
叩!倪安琪冒火了,忍不住伸出手指往他额前一敲。“都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不听话!”
她终于明白那些追着孩子跑的母亲的辛苦,吃个饭而已,居然比她跳舞跳一整堂还累……
罗秉夫呆呆地静止不动,她居然“敲”他,像教训儿子般“敲”他脑袋?
到底谁是大人,谁像小孩?
倪安琪顺利将饭菜喂进他嘴里。“这样就对了嘛,乖乖把饭吃完,我要赶着回剧团。”
他好闷,遇到一个比他还固执、比他还坚持的女人,他居然屈服了?
幸好他们在二楼,如果这一幕被第三个人看见,他可能会考虑找座深山从此隐姓埋名,无脸再闯荡江湖了。
“对了……你现在手受伤,怎么工作?”喂进第一口,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暂时休息。”他赤红着耳根,任由她喂他吃饭。
“那你就没收入了……”她无端地在说了六百多次“对不起”后,又开始内疚。
“是啊,连吃饭都成问题。”他没好气地说。
他想自己吃饭,她却不肯把碗跟汤匙给他,问题很大,他可受不了三餐都这这样任由摆布。
“我会负责你的三餐……其他的……如果有困难你再告诉我。”
“嗯。”他由气转笑。瞧她一脸愁云惨雾的,真以为这间店生意很差,他会因为几天不工作就流落街头?
“晚上你等我从剧团过来再洗澡喔!”她想起另外一件要叮咛的事。
“啊?”他目瞪口呆,难不成连洗澡,她都要“亲自服务”?
“我先帮你把包扎的绷带卸来来,等你洗完再帮你上药。”她接着说。
“喔……”罗秉夫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他想多了。
他暗暗瞄她一眼,瞧见她耐心等着他吞咽下去再喂他一口的温柔表情,下意识地转开视线,心头冒出了一股难以压抑的悸动……
第4章
罗秉夫手腕的伤在倪安琪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痊愈。
随着公演日期的逼近,倪安琪结束排练的时间越来越晚,但无论多晚,她一定会到店里,细心为罗秉夫卸下绷带,催他去洗澡,等着帮他上药。
即使他的手腕已经可以灵活动作,即使他一再告诉她不必来了,但她坚持要遵守华医生的指示,每天推拿,上药上一星期。
“这双艺术家的手,不能留下一点点后遗症。”有次她为他推拿,低喃着。
他觉得她言过其实,心却仍因她的看重而淌过一阵暖流。
她的“负责”、她的恪守承诺、她的耐心与温柔,都超出了他以为她能做到的极限,与他最初认为的她,太大出入,他不禁要想——这样美好的女人,该有更好的男人照顾她、疼惜她……
最后一次,她在二楼等着,待他洗完澡下楼时,发现她累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没唤醒她,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静静地注视她。
她脸上留着尚未卸掉的舞台妆,却掩盖不了眼底深深的疲倦。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苍白安静的模样,她总是笑眯眯的,总是精神百倍,总是像个顽皮的精灵随意扰乱别人的生活……
此刻看她,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她何苦这么倔强,何苦这样奔波、何苦把自己累到精疲力竭的地步?
她的男友从没注意到过吗?难道那男人不心疼,不念念她、不为她分担一些?
转念之间,他又恼怒起自己逾越的关注。
起身移至窗边,望着远方天际的明月,又圆了,这表示他跟她相识的时间已经满一个月了。
第一次见面,她莫名其妙开口约他下个月同一天再到同一间餐厅吃饭,那时,他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神经病;谁想得到一个月后的今天,她会坐在他的客厅沙发上,毫无防备的睡去。
夜渐渐深了,她睡得好沉,罗秉夫犹豫着该叫醒她,还是帮她喏个舒服的姿势,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喂……”他往前跨了一步,倪安琪靠着椅背的头骨碌地往下垂,原以为她就要醒过来,罗秉夫急急停下,保持距离,结果她就以这扭曲歪斜的姿势,继续沉睡。
后天就要公演了,他实在不忍吵醒她……
罗秉夫上楼,抱了颗换过枕套的柔软枕头,轻轻地塞进她颈后,帮她调整成平躺的姿势,再为她覆上薄被,让她好好睡个觉。
见她睡得香甜,罗秉夫跳开视线,几乎一刻不留地,马上回到自己房间。
留她在屋里过夜已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大极限,至于沙发好不好睡,被子够不够暖,她会不会因为睡姿不良半夜跌倒地板上,这些都不是他该挂心的。
他的关心已经太多,再多就要模糊朋友的关系了。
翌日,罗秉夫较平常早起,下楼,发现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枕头上,一室空荡,倪安琪已经离去……
他往沙发坐下,很难形容盘踞在胸口的那种滋味;堵堵的,有点失望,有点落寞,有点懊恼自己的多事。
倦鸟归巢是理所应当的事,她累了,能让她完全放松的地方不是这里,所以她一醒来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她男人身边。
他留住了她,反倒害得她在天未亮时独自骑单车回家,多危险。
罗秉夫一直待在二楼,等到过了往常倪安琪带早餐来按门铃的时间,等到十点姚怡慧来上班了,他才徒步出门,吃早餐。
她没来……
“沉睡实验剧团”——“谋杀事件”第一场公演。
罗秉夫低调地走进表演场,进场之后才发现原来场地如此“迷你”,相较于过去观赏的舞台剧,台上台下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即使他想隐藏自己也很可能立即被倪安琪发现。
舞台红色布幕垂着,紧张悬疑的音乐近在耳边,身边的观众大多结伴而来,自在随兴地讨论者这个剧团,看来都是些力挺的忠实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