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便注意到前方屋檐下几位忙着挑菜、洗菜的欧巴桑,耳边还听见大火快炒和抽油烟机的轰隆声,再走几步,赫然发现人声鼎沸,小巷间穿梭着来回在旧房舍中奔走的伙计。
原来,庙旁的房子,一整片,屋里大厅全都摆满了桌子,几乎坐满了客人。
“这里别有洞天啊!”姚怡慧的丈夫是做生意的,交游广阔,跑过的名店也不少,却不晓得这小巷中竟藏着一间生意好到让人傻眼的餐厅。“这家店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大部分的人叫阿龙师的店。”罗秉夫微笑答道。
“我猜,这个阿龙师一定也很老了。”倪安琪顽皮地插话说:“这个土地,哪里有年纪大、手艺又好的老师傅,秉夫一定清楚,他专门收集骨董,连人也一样。”
罗秉夫宠爱地望着她笑。“没错,阿龙师是已经退休的办桌师傅,现在这里由他五个儿子和孙子经营,不过,他一样坐镇在店里,每道菜出菜前都得经过他检查。”
“老大,你经常来这里吗?”阿健不认为罗秉夫会到这样热闹混乱,半路边摊式的店里吃饭,他太温文儒雅、太书卷味,跟西式餐厅的调调比较搭得上。
“其实我也很多年没来了。”这些年来,他习惯独来独往,像这样办桌的大菜,一个人是没法享用的。“我订了位子,先坐下再聊。”
罗秉夫先到厨房边和阿龙师打个招呼,接着店里的服务生带他们到独立的房间,才坐下不久,大盘大盘的“办桌料理”便鱼贯端上。
罗秉夫不但订了位子,连酒菜都一并预订了。
这般细心体贴,显现出他原就成熟周全的思维,阿健和姚怡慧有些错愕,竟错将老板想成孤僻冷漠的人。
这一晚才深刻体会到他的平易近人与亲切和善。
倒是倪安琪反常地格外安静。
她乖乖地吃完罗秉夫为她挟到盘中的菜,一边分神听大伙聊天,傻呼呼地呵呵笑,时不时地端起酒杯小啜几口,温驯得像个谈恋爱谈到智商降为零的笨女人。
没人知道她的内心其实十分激动。
她看看一直很照顾她的猛哥和柔柔姐,看看将她当女儿般疼爱的姚姐夫妇,看看平时油腔滑调、但教她很多如何分辨坏男人秘诀的阿健,还有阿健身旁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却看来成熟大方的女友,最后再看向罗秉夫。
这一群原本素不相识,对倪安琪而言却非常重要的朋友,今晚全聚在一起,她感动地望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中灌满了柔软的爱,直想和所有亲爱的朋友紧紧黏在一起,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她还见到罗秉夫不同以往的一面。
他健谈,热络地招呼她的朋友,他可以和猛哥大聊传统戏剧,也能和姚姐的丈夫讨论经商之道,他还会开玩笑,爆阿健的料来让他女朋友融入这群朋友。
他博学多闻但十分谦逊,他不是个习惯热闹场合的人,却能将气氛营造得宾主尽欢,面对对他来说还很陌生的朋友,泰然自若,轻松自在。
倪安琪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她才这么做,但无论出自于什么原因,她真的很开心、很感动。
“柔柔姐,我爱你!”倪安琪激动地给坐在她邻座的柔柔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喝醉啦?”柔柔笑着捏捏她微红的脸蛋。
“对啊……我醉了。”倪安琪憨憨地笑着,被胸口那股发热发烫的爱意烘醉了。接着,她站起身走过去抱猛哥。“猛哥,我也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除了柔柔之外,我也最爱你。”猛哥疼爱地摸摸她的头,转而小声地向罗秉夫解释:“这小妮子,一沾到酒,全世界的人她都爱。”
罗秉夫闻言看向又去抱姚怡慧、抱阿健的女朋友的倪安琪,莞尔一笑。
最后,倪安琪走到罗秉夫身旁,扑通往他大腿一坐,双手搂紧他的脖子,大喊:“老板,我最、最、最爱你!”
说完,就以这甜蜜的撒娇姿势,睡着了……
在座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好甜蜜的爱啊!
罗秉夫赶紧撑抱着她,无奈地摇头笑道:“真拿她没办法。”
“热恋期,是最幸福的时候。”阿健立刻发表他的高见。“为时不长,要好好把握啊!”
罗秉夫低头凝视已然熟睡的倪安琪,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这一晚,他同样的充满感动,感动有倪安琪陪伴,感动她让他从过去刻意封闭的生活走出来,感受到原来一直有那么多良善的朋友围绕在身边。
他记得爷爷的好客、惜情,每个朋友都是历经四、五十年的深厚交情,年年不忘探访老友,喝怀小酒话当年。从小,爷爷也教导他以诚待人,莫忘初衷,他曾遗忘,如今,又找回这份感动。
此时,他更加确认倪安琪是他的天使,因为,天使总是带来幸福和快乐。
天亮,倪安琪从罗秉夫的床上醒来。
“咦……我怎么睡在这里?”酒量不佳的她忘了昨晚一一抱过每个人,向全世界宣示她有多爱罗秉夫之后的事了。
“你喝醉了,坐在我腿上就睡着了。”罗秉夫在一旁支着侧脸看她,疼宠地揉揉她的发。“睡得像只猪,把你抱上计程车,回到这儿又一路抱上三楼,你都没醒过来。”
“嘿嘿……”倪安琪傻笑,环抱他的腰撒娇。“我们家的酒量都不好,不过酒品不错喔,喝醉了就睡觉。”
“以后我不在身边,不准你喝酒,别让我担心。”他捏捏她的鼻头。
“那我跟朋友出去,你都陪我去。”她轻吻他布满青髭的下巴。
“好啊,如果你不怕我跟去碍手碍脚的话。”他回啄她的小嘴。
“为什么会碍手碍脚?”
“要是有帅哥想向你示好,我在岂不是碍手碍脚?”他开玩笑说。
“不可能!全世界都知道我最爱你了,哪个人还笨到想追我,我就叫他回家照镜子反省,比你好一百倍我才考虑。”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脸严肃。
“比我好一百倍,多得是。”他好奸诈,为了多听几句她的甜言蜜语,故意折损自己。
“才没有,你在我心里是一百万分、一千万分,不可能有人比你更好。”
“你的评分标准太低了。”
“喂喂喂……先生——”她恼了,戳他的胸膛。“你的意思是我眼光不好啰?我眼光不好的话怎么会发现这里有个好男人,马上先下手为强。”
“你什么时候先下手为强了?”他被她装腔作势的“耍流氓”口吻逗笑了。
“有啊!”她扬起下巴。“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喜欢你了。”
“什么时候?”他装傻。
“就是我出国参加肚皮舞大赛的那一天,是我先喜欢你,你很久很久之后才喜欢我,这就表示我比你有眼光。”她坦率地承认,她喜欢他很久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在你之后,是很久很久以后才喜欢你?”他也像个孩子,玩心大起,跟她玩起“谁比较厉害”的游戏。
“我就是知道。”她噘起嘴,轻哼了声。
“如果我说……”他回想和她相识的过程。“在你半夜跑来敲我的门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这样有没有比你早?”
“啊?”她瞪大眼。“那么早?”
那时她还在上一段感情中犹豫不决,备受煎熬,努力将太多太多不好的感觉强压下来,勉强去爱,没有细想自己对罗秉夫为何有种特别的信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