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的说法,他似乎尚无喜欢的女子,照他这般清心寡欲,那桃花劫到底何时才会来到?她可是等不及想学「疾光残影」了呢!印欢出神地想着,没发现一旁的楼西在听见「飞石峰」后,瞬间露出诧异的神情,就连皇甫嗥月也瞬了一下眼。
「明明是座山峰,却取名成谷,看来尊师也是个标新立异之人。」他莞尔一笑,同时极其自然的将手绢放入袖间的暗袋。
「家师确实较与众不同。」她也同意,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待会儿你要去哪?」她问,开始好奇皇亲贵族平日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今日得进宫一趟,在这之前,劳烦你帮忙准备早膳,别忘了楼西和你的分。」他温声要求,态度温文有礼。
感受到他的和善,她没有迟疑,立即点头,红唇边不禁也浮现柔柔笑意,小脸美得像花朵绽放。
其实她正巧也想到灶房一趟,一来向大娘报告她成为皇甫嗥月贴身丫环的消息,二来也顺道看看团团圆圆的状况。那对姊妹和她同房,一早起来没看见她,一定急坏了。
印欢转身才走,一旁的楼西立刻出声。
「王爷,她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丫头,您又何必对她如此好言——」
「楼西,说说那飞石峰吧。」皇甫嗥月忽然断话,虽然他的语气温和如昔,但眼里却多了一抹严厉。
楼西心一懔,连忙改口回答:「飞石峰以生长珍贵药草闻名,峰顶终年笼云罩雪,气候不定,又有巨石乱飞,无道可通,若非有傲人轻功,实在难以顺岩而上,至今尚无人能一窥那山顶风光,因此有传闻,那飞石峰乃仙人修行之地。」「仙人?」想起印欢昨夜那一套巧异诡谲的迷踪步,皇甫嗥月不禁挑眉。「若不是仙人呢?」
「您的意思是……」
皇甫皡月但笑不语。
其实会发现她,纯粹是个偶然。
昨夜,藉着大石的遮掩,她将身影气息隐藏得极好,若不是夜风忽然转北,挟着一股花香拂过亭间,他也不会察觉不对劲。
三月桃花香,掬欢亭周边虽植有桃花,可一律在南,上风处却传来花香,他才会怀疑有人埋伏。
本来,他是打算静观其变,谁料到皇甫韬说哭就哭——皇上面子何等重要,他只好先发制人,结果她的表现却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面对杀气腾腾的刀光剑影,她不惊不惧、从容有度,面对一国之君,态度也是不卑不亢,直率得让人忍不住激赏。
想起昨夜她对皇甫韬不假辞色的模样,玄幽黑眸不禁又浮现笑意。
打从第一眼起,她的眸子就是那般纯然,澄澈得不染任何杂质,像是两潭清泉,诱得人想要徜徉其中。
在她眼中,这世上没有尊卑贵贱,只有正义黑白。
在她眼里,他不是王爷,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因此在他心里,她也不再只是一个可疑人物。
不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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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铉皇宫,以鉴古湖为中心,分北宫城、东苑、南岁山和西御林,殿堂楼阁、宫馆亭台四布,间以长廊弯桥、大路小径相连,规模极广,气势恢宏,建筑无不壮观华丽。
一入宫门,印欢便随着皇甫嗥月稳敛的脚步,踩着宽阔石板路,一路南行。途中经过不少厅堂楼阁、石栏长廊,多少宫女太监穿梭其中,脚步匆匆,像是赶着办事,可愈往南行,人影愈少,就连石板大道也不见踪影,只有几条如意瓦铺成的小径婉蜒在林园间。
红瓦上雕着各式花鸟祥兽,鸟兽形态各异,却是栩栩如生、灵活生动,彷佛下一瞬间,就要自瓦面跳出,叼走那漫天飞舞的彩蝶。
约莫又往前走了一刻钟,一股浓浓书香忽然扑鼻。
前方,一间面阔五厅、上带三间厦的双楼书斋徜佯在绿竹之间,曦亮的日光自东方琉璃花台上斜斜照落,盈得满室光辉。
琉璃花台上,幽兰初绽,那翦翦花影映在素纱方窗上,雅致如诗。
西侧水榭回廊上,几名宫女捧着鎏金漆篮碎步经过,喁喁私语柔得像花开,湖面斑斓花锦偶尔跳跃,传来悦耳的跳水声,气氛既惬意又宁静。
皇甫嗥月撩起袍摆,正要进屋,三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却急匆匆的自长廊的一端奔了过来。
「睿王爷,这怎么来了?不是还病着吗?」三人远远的就扬声道,像是急着留人,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跑到书斋前。
甫下朝,他们就听见皇甫皡月入宫的消息,因此连奔带跑的,就是为了赶到这儿见他一面。
皇甫皡月贵为皇族,相貌出众、品行端正、满身才华,虽只任小小典客,可谁都晓得他深受皇上器重,多少国事总与他参谋讨论后才能下定论,朝中文武百官巴不得能与他攀上关系,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难得让他们逮着了机会,一定得好好巴结一下。
「托皇上鸿福,风寒已愈。」皇甫皡月拱手作礼,态度温文,不见半点皇族架子。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这两、三年来,王爷似乎大病小病不断,可真是令人忧心哪!」章大人一脸关怀,连连叹气,彷佛病的是自己的儿子。
「是啊,您是我朝栋梁,朝中多少事都得仰赖着您,您可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啊。」谭大人也急道,阿谀之意,溢于言表。
眼看两位同僚马屁拍得顺,方大人也不输人,连忙接着讨好。「章大人和谭大人所言不错,下官听闻红参对身体有益,正巧下官府中有几株红参,不如今日下宫就差人送到您府——」
「方大人美意,在下心领,听闻令堂近来体虚,你还是留着尽孝吧。」皇甫嗥月和颜悦色的婉拒,对于对方的家庭状况,竟是一清二楚。
「这……」虽然他的语气温和,脸上带笑,但谁都晓得这其实是个软钉子,方大人顿时脸色僵凝,竟不知该如何下台。
「在下今日进宫,是来译书的,这几日病着,进度蹉跎不少,恐怕得忙到夜里了。」皇甫嗥月忽然改变话题,眼神气度还是那般温和,但聪明人都晓得,他这是在赶人了。
方大人脸色更僵凝,虽扼腕没能攀谈太久,但也只能顺着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不便打扰了,不过还请王爷多多保重,这春寒料峭,下回还是乘轿来吧,有轿也好挡风啊!」
金铉皇朝,只有皇亲贵族和一品官才能乘宫轿,可这气弱体虚的睿王爷偏要反其道而行,一年四季,总是步行入宫,实在令人百思不解啊。
「多谢方大人关心。」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点了个头,便转身跨过门槛,进入书斋。
后头,楼西和印欢也跟着进去。
眼看着那颀长的身影就要走远,一直处心积虑想讨好皇甫嗥月的谭大人,顾不了宫廷礼仪,忙不迭厚着脸皮喊道:「对了,下官听说您府上桃花——」急促的话语,在印欢回头的瞬间,竟断了声。
原本印欢就不喜引人注目,自一入宫,便特意走在皇甫嗥月的身后,结果谭大人这一喊,走在后头的她头一转,正巧和三人打了照面。
看着痴愣的三个人,她蹙眉不语,倒是皇甫嗥月快步走出书斋。
「谭大人,还有事?」他温声询问,高大的身影,无巧不巧竟将印欢完全遮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