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封这是诬蠛,但能怪他吗?
柳照雪不是坏人,可也不是好人。他讨厌卢封缠著他比武,所以常常戏耍卢封,以至于卢封到死,都没能完成和他一较高下的心愿。
但他是个武痴,也喜欢找人比武,对方若拒绝他,他便死缠烂打,至今,他想挑战的对手,还没有打不到的。
这就是:己所不欲,必施于人。
因为柳照雪这种个性,他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九大门派都被他踢过馆,他们全知道他的样貌。
所以卢三娘想找柳照雪,随便上华山、嵩山、祈连山……九大派任找一个,保证有无数柳照雪的绘像送到她手上,再附赠柳照雪可能的去处若干。
卢三娘要找柳照雪,其实非常简单。但此等江湖秘辛,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你找到柳照雪,想怎么跟他比?」他转个话题,又问。
「跟他打,打到分出生死为止。」
噗~~他口里的茶喷了出来。「比武较量,点到为止,何要至分生死?」
「我爹曾与他邀战八回,其中四次,双方说好点到为止,结果他仗著轻功好,随便比划两下,便道有事,溜之大吉。还有两次,他在比武地点布置陷阱,害我爹被困,等约定时间过去,他放出我爹,说我爹迟到,比武取消。有一次,他事前买通客栈小二,给我爹下药,害我爹睡了三天才醒。最后一回,他弄了十来个青楼女子,将我爹缠得脱不开身……」她越说越火大,最后简直要翻桌了。「你说,对于这样一个无耻之徒,我能不与他分生死吗?」
他一身汗,这是不是叫自作孽不可活?
卢封,你柳爷爷后悔了,你活回来,咱们正正经经打一回吧?他心里喊。
气氛正僵凝时,一个娇怯怯的声音插进来。
「公子、姑娘,买朵花吧?」那是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面黄肌瘦,一脸疲惫。
「花?」卢三娘愣了下,起身看花篮,几枝野花躺在篮底,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吸引不了人。不过这也正常,都深秋了,百花凋零,哪里找得到什么好花?
卢三娘站起来,小丫头才发现她一身重孝,眼中闪过一抹悲凄。
她执了枝花,送到卢三娘面前。「姊姊,这枝花送给你。」
「这不是要卖的吗?为什么送我?」
「姊姊身著孝服,必是家中有人过世吧?佛前贡花,可求亡者早登极乐,姊姊也不要太过悲伤才好。」小丫头年纪轻轻,应对进退倒是合宜,更难得的是有副好心肠。
卢三娘捏著那枝半残不凋的花,心里很有些感动。
「如此,就多谢了。」她坐下,踢了柳照雪一脚。
他识趣地掏了银两,也买了两枝花。
小丫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卢三娘对著柳照雪说:「今晚我不跟你去衙门了。」
「你对小丫头有兴趣?」
「她谈吐不俗,出身应该不错,怎会落得如此田地?」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所以这一花的恩惠,卢三娘便要千百倍还回去。
「好吧!晚上我们分头行事。你小心点。」
「你才要小心,莫让人捉了坐牢,还要劳我去劫狱。」
「你肯帮我劫狱,也算是我三生有幸。」他眉飞眼笑的,好不得意快活。
她嗔他一眼,也跟著笑了。几时与他这般融洽了?但心里装著他的身影,却是再无虚假。
他的事已经成了她的责任,就像他会不辞辛苦、不择手段替她摆平知府大人一样。
他对她好,她便要待他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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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柳照雪把知府公子的罪证再一次摆到知府床头,同时在知府额上写下「慎思」二字,让知府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要跟卢三娘硬碰硬?
然后,他离了衙门,便去寻找卢三娘。
白日里,他早就跟茶坊的掌柜打听过卖花丫头的住处,因此熟门熟路地找过去。
来到杨柳胡同,他还没走进去,便见那亮闪闪的白影在黑夜里发著光。
这卢三娘,不管到哪里,都是最张扬、最引人注目的一景。
他嘴角不禁带起了笑,脚步也轻松许多。
才进大杂院,他便见一道寒光闪烁,夜空里,雷鸣也似地一阵响,却是卢三娘的三煞剑出鞘了。
「怎么了?」他走过去,看见卢三娘的剑正抵在一个半老徐娘的脖子上,而小丫头则呆立墙角,一边脸肿得像刚出炉的包子,不知被谁打了。
「小丫头的叔叔赌输钱,把她卖给赛花楼的老鸨,喏。」卢三娘朝前方努了努嘴。「就是这婆娘,卖了二十两抵赌债。我说替小丫头还钱,这婆娘——你自己说,本加利,你想要多少啊?」她笑得一脸煞气,像只正欲择人而噬的老虎。
「你……你别以为会武功就了不起,老娘的姘头还是衙门的护卫呢!你敢动我一根头发试试!」老鸨虽然吓得脸发白,但为了钱,她还是强撑著大吼。「告诉你,没二百两,老娘就要这丫头——啊!」
卢三娘一剑削了她的耳朵。「还敢坐地起价!」
「好疼啊……痛死我了……」老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双脚发软,就要往地面栽。
「你敢坐下去,我把你另一只耳朵也削了。」卢三娘威胁她。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呜呜……女侠不要杀我……」老鸨不敢再动,哭得一张脸扭曲变形。
「现在你想要多少银子,才放小丫头一条生路?」卢三娘阴恻恻地笑。
老鸨知道今晚遇煞星了,哪里还敢要钱,哭著摆手。「不要钱了,一毛都不要,女侠饶命……」
「哼!」卢三娘扔了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她。「滚!」她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但如果有人敢对她不讲理,那就用剑来讲理吧!
老鸨想不到还能收到钱,愣了一下,被卢三娘凤目横瞪,吓得捧著钱,连滚带爬地就要逃走。
「慢著。」柳照雪突然喊了声。「把卖身契留下。」
老鸨哆嗦著,掏出了小丫头的卖身契,柳照雪接过一看,果然无误,才对老鸭点头微笑。
卢三娘若是光、柳照雪便是影,卢三娘怒极反笑,会让人头皮发麻,而柳照雪,他唇角往上一扯,便直接把人冻成冰棍了。
他的声音也像寒冰那么冷。「你可以去报官,但你得保证官府能立刻捉到我们,否则她今天割你一只耳朵,我明天就去削了你的鼻子,后天再斩你的手,大后天——」
「哇……绝不报官,我绝对不会去报官……大侠饶命……」老鸨吓得裙子都湿了一块。
柳照雪皱眉,这尿骚味真难闻。
「没事了还不快滚!」他喝道。
老鸨一路又跌又摔地,终于出了大杂院。
卢三娘再也忍不住,弯著腰笑出声。「你厉害,居然把人吓成这样?」
他也没想到老鸨会如此失态。「自古坏人就没胆。」
「是你把人家的胆子吓破了吧?」卢三娘调笑他一句,便走向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看著她,再望望她手中仍在滴血的长剑,瞳孔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惧怕,但又立刻克服。
「我叫燕无双。」声音虽小,却还平稳。
卢三娘心里很满意,小丫头心肠好,胆量也好,她右手转动,长剑回鞘,左右张望一下,满目疮痍,这样的地方,恐怕耗子都不愿意住,又哪里能住人?
「我叫你无双吧,你爹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