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琢磨著,那知府必然逼得紧,否则卢大不会这样生气。
她也生气,记得知府公子在面对被害者哭诉时说过一句话:他肯玩那姑娘,是给姑娘面子,可见知府公子为非作歹惯了,这样一个人渣,杀他是为天下谋福,就算知府大人要追究,她也不后悔。
不过堂堂知府,却养出如此恶霸的儿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思虑著要不要好人做到底,把那恶官也除了,还赢州百姓一个清静?
但这事要做得隐密,否则卢大、卢二非念得她耳朵流脓不可。
「唉,大哥、二哥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顾全大局,这大局岂有公理正义重要?」尤其……她想到柳照雪,他竟也觉得她错,帮著两位兄长看管她,她心里的怒火再飙三丈。
当他设计八大客卿时,她还以为他是不拘小节之人,谁知竟也迂腐不通,让她好生失望。
心里有什么期待落空了,她感到虚乏,还有一点委曲。
「最坏的就是柳二了。」旁人不理解她就算了,他怎能不懂?亏她还当他是知己,看错他了。
她气鼓鼓的,让吃进口里的饭也变成白蜡般,索然无味。
又硬吞了两口,她实在咽不下,便搁了碗。
渔娘问:「可是不合三小姐胃口?我给你重做。」
「不必麻烦,我临时想到有事,得先走了,下回再来叨扰大婶。」拱拱手,她飞身出了船舱。
茫茫大湖,烟波浩渺,景致如画,此刻在她眼里,也成了无趣。
「该死的柳二!」他若真是个傻子,她也不计较,偏偏,他是千伶百俐,独独脑子不开窍?
「气死我了!」她一路过去,一路的芦花都遭殃,被砍得零零落落。
漫天的白絮扬起,让她鼻子一阵痒,连打了几个喷嚏。
「混蛋柳二!」这帐也要算到他头上。
自从他饿倒虾子坳,被她发现,她对他多好啊!送饭、送酒,她可没有亏待过他分毫……嗯,其实他待她也不错啦!
她又想到他身上的冷香、他为她温了一夜的菜、他主动揽下八大客卿这个大麻烦……他,其实人很好。
她脸上一抹红,心绪乱了,却是想他、念他、恼他、气他也欢喜他。
「可不管怎样,他这回不站在我这边,就是个王八蛋。」她长剑直指天空立誓。「臭柳二,等姑奶奶解决完那笨知府后,咱们走著瞧!」又砍完一蓬芦花,她转身奔向赢州城。
这辈子,她跟他是没完没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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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三娘在赢州城外藏到日落星起,才使轻功翻过城头,跃入城里。
她也不是没脑子的蠢人,知道大白天,不好光明正大找知府麻烦,月黑风高,才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进城后,她没做停留,踩著旗杆、屋顶,就直朝衙门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行为都落到了早在这里守株待兔的柳照雪眼里。
「真是好功夫。」疾如风、迅如火,若非那一身雪衣太抢眼,他还不一定发现得了她。「不过,做贼也得专业,你穿这样来衙门找事,不是存心让自己成为箭靶吗?」
他抢快一步,在她进衙门前拦住了她。
卢三娘一见他,两眼便冒火,怒气腾腾的。
「你以为你挡得住我?」她握紧了手中长剑。
「我是来帮你的。」在别人屋顶上聊天,实在太张扬,他朝她打个手势,两人飞入衙门,他在前方领路,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这里不会有人来,咱们可以好好说会儿话。」
「你几时成了衙门的走狗?对衙门如此熟悉?」她嘴里讽刺他,心里却也相信他,便放下了戒备,听他想说什么。
「今天,」他在布满尘土的台阶上扫出一块洁净之地,邀她一起坐下。「我在城里探听了一日,这知府的确是个笨蛋,他做人不差,为官却是一塌糊涂。」
「怎么说?」她坐到他身边,肩膀和他挨著,又闻到那寒梅冷香。时已深秋,夜风带上了凉意,再闻冷香,应该会觉得寒,但很奇怪,她靠著他,心窝却暖暖的。
情不自禁,她微眯了眼,煞怒的五官染上温柔,别具一番风情。
柳照雪瞧得心湖潮涌,一直知道她美,张扬夺目,是盛夏最亮的一道光,却不知道,原来她也能美得如春花秋月,爽怡人心。
他悄悄地更往她靠近,两人互相挨著,双眼都在偷瞧对方,目光对上了,又迅速移开,两张薄脸皮被不知哪儿传来的热气蒸腾得赤红一片。
一时间,却是谁也开不了口破坏这难得宁静又温馨的一刻。
好半晌,还是卢三娘先撑不住羞恼,嘟起了嘴。「喂,你不是要跟我说知府的事,怎么不说了?」
「喔……」他恍然回神,伸出一只手,碰了她的几下,她先是挣开,他也不气馁,一次牵不成,便试两回,再失败,又去牵。如此反覆,还是她被磨去别扭,乖乖地任他将手牵入掌中。
「我探得知府为人不差,待下人也算慈和,却不擅为官,几次断案,都判得教人啼笑皆非。比如:有人告隔壁的公鸡不分早晚啼叫,扰人清静,他便命差役将那些鸡都砍了,害养鸡户差点活不下去。」他说著,忍不住笑。一个糊涂官啊!
卢三娘也是茫然,这案子能这样断吗?
他又续言。「不过知府溺儿成性、纵子行恶,却是真有其事。这一日,我听下来,以为这知府不算大奸大恶之人,即便有罪,也不致死。」
她嗔他一眼。「你说来说去,就是不要我去找他麻烦。」
他不反驳,也不承认,只问:「你可听说乾坤门被官府剿灭一事?」
「官府的海捕文书都出来了,乾坤门夜劫大镖局、杀人放火、损毁官银、罪在不赦,这么大的事,我可能不知道吗?」
「乾坤门曾号称将继九大派后称霸江湖,其势力非同小可,但对上朝廷大军,一样灰飞烟灭。三娘,你以为卢家庄与之相比,有几分胜算?」
那「三娘」二字,直喊得她骨酥体麻,但他言语间隐隐透露出卢家庄比不过乾坤门的意思,又令她愤怒。
只是她心里也清楚,自家实力确实无法和乾坤门较量。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怒哼一声,别开头不看他。
「三娘,江湖事,江湖了。对于长沙帮、九幽门那些家伙,你想怎么做都无所谓,宫府手再长,也管不到你头上。但有一句话却是千古名言——民不与官斗,你非江湖游侠,你有家有业,做不到一击之后,远遁千里,你的亲人朋友都在那儿,就算他们个个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朝廷千军万马来攻,你当如何?」
忠言虽然逆耳,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兀自闷了半晌,嗔道:「你们只知让我避,要我别找知府麻烦,但现在寻衅的是他,就算我肯揭过这笔梁子,人家愿意吗?」
「自然有办法让他同意。」
「什么办法?」
「你得先答应我,不寻知府碴,我才告诉你。」
居然威胁她,真想揍他两拳,但好奇心又挠得她心里发痒,卢三娘恨恨瞪他一眼后,语带憾恨道:「我答应,你说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她。
「什么——啊!」居然是知府公子近些年犯下的几件大案,里头苦主、人证、物证都写全了。她疑惑。「你怎么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