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严家的工作,每一项我都有帮你做好,我还被大伙夸奖比以前勤劳干练呢!”笑着的那只春儿仍在持续打击她。
比以前勤劳干练?这是在反讽她春儿以前在严家全在混吃等死吗?
“你用我的模样混进严家,就为了当婢女?体验体验婢女一整天都忙些哈事?”惊吓的那个春儿难以置信地扬声高问。
她被这莫名其妙的怪姑娘给迷晕,带到一处偏远乡村里丢着,怪姑娘给了一户农家一笔银两,央请农家看顾她,乡村离南城不知多远,她曾试图想逃,体内却被怪姑娘下了毒,她若离开农家超过几尺,便会胸郁难忍地昏厥过去,害她变成不用上伽锁也逃不掉的禁脔。
她天天在这儿坐立难安,担心怪姑娘打算对严家不利,怎知……怪姑娘大费周章所做的一切,就只是去当婢女伺候人?有没有这么贱命呀?“我才没这等闲工夫哩!要不是为了闻人沧浪,我何必花费气力在严家上头?本来只打算让闻人沧浪吃吃闷亏,哪知他在严家过得惬意无比,好吃好喝好悠哉,逼得我不得不出狠招,冒充成你,好就近支使闻人沧浪乖乖当他的小仆役!”笑着的那只春儿哎哟一声,摆摆纤荚:“我干嘛同你说这么多?我今天来又不是要向你解释这些有的没的。你快快跟我说,严尽欢要我抓的药是哈药?她又说要吃糕,是哪种糕呀?”
能知道两者解答的人,除了贴身女婢春儿外,再没有第三个人。
“你放我回严家,我就回答你!”惊吓的那只春儿见她有求于人,端高姿态,借机要扳回赢面,以此为筹码,逼她放人。
笑着的那只春儿,加深了颊畔两漩小小笑窝,她没用嘴回应另一只春儿的拿乔,只缓缓取出一只乳白小瓶,指甲挑开瓶塞,瓶身一倾,哗啦啦倒出稠液,一不小心溅在另只春儿的绣鞋上,那块轻软鞋料,瞬间被热得化开,彷佛凝结成块的黄白猪油遇上煨热的刀锋,融得迅速,不一会儿,鞋面上的珠花全散落,叮叮咚咚掉在地上,鞋面下五只葱白脚趾头失去布料包覆,露出来招摇。
笑容春儿甜孜孜的,手往前挪半寸,眼看瓶子要二度倾斜,里头还有半瓶的莫名液体,这回的目标,是真春儿的清秀面容!
“小当家要的药是避妊药!糕点是‘客再来饼铺’的五果蛋奶糕!她喜欢那糕的绵软口感和酸甜滋味―我、我我我马上抄下药单和糕饼铺的店址给你!”不能怪真春儿见风转舵,而是傲骨的下场已由绣鞋示范过一次,若换成她的细皮嫩肉,一样的咕噜噜冒出泡沫和白烟之后,皮肉不见,只剩白骨……
“这才乖嘛。”假春儿满意颔首,栓回瓶塞,凶器收回怀里:“快抄给我吧。”
真春儿很瘪三地磨墨写字,殷勤吹干字迹,递给假春儿,好半晌才又嗫嚅问:“请、请问……您何时才愿意放我回家?”真春儿恭恭敬敬用了“您”来尊称眼前这个拥有和她一样五官容颜,却又爱使毒的假春儿。
“等我玩够了,我就放你回家啦。这段时间仍是要麻烦你委屈于此,不要再逃了,本来只是小小的毒,都快被你养成剧毒,这种毒每发作一次,就会更浓烈一分,到后来连我都解不开。”假春儿好心提醒她。她并不想伤害无辜的真春儿,只是必须借用她的身分待在严家,自然得把正主儿寄放在一个不会被发觉的地方嘛。
“您……没有用我的脸做哈见不得人的坏事吧?”真春儿绞着衣袖问她。
有。她用春儿的脸,去挑逗闻人沧浪,舌缠舌、牙撞牙,吻得难分难舍、吻得忘却东南西北、吻得连她精密贴合的假人皮都快掉下来、吻得险些就要犯下色戒。
假春儿笑而不答,这种沉默的默认,教真春儿毛骨悚然。
假春儿收妥纸条,正要走,又回头:“对了,你每回在严尽欢要你抓药时,都会和她啰嗦些哈话?快点一字不漏全告诉我!”
春儿!那只冒充的!上药铺抓个十帖避妊药备用。
难怪嘛,她就说严尽欢一副健康宝宝模样,做哈喝药?原来是纵欲又不想惹出人命,才会需要避妊药帮助,那……她之前熬给严尽欢补血活络气脉的汤药岂不是……
嗯,管他的,各人造业各人担嘛,谁教严尽欢和夏侯武威耽溺享乐,后果请自理,不要迁怒无辜。
“姑娘,要请你稍待。”药铺里抓药的客人多,师傅忙不开,还在替前三个客人包药包,手忙脚乱的。
“没关系,我不急。”春儿自个儿找了位置坐,拿出一串冰糖葫芦慢慢舔。
真好,好久没有悠悠哉哉品尝它的好滋味呢。先前在严家也不是没法子偷渡几串进府去吃,只是担心被闻人沧浪撞见而必须囫围吞枣,都糟蹋掉它的味道了。
她小口小口,好珍惜吮着含着,不让薄脆糖衣化得太快。
“请问,你们铺里是否有‘铅丹’、‘紫背龙牙’、‘王不留行’吗?”又有新客进到药铺里,询问着。熟悉的声音,清脆悦耳,能将一字一字说得娇软如丝,春儿也认识一个,果不其然,她好奇抬头望去,进入药铺的年轻女子,恰巧便是春儿识得的那一位。
他乡遇故知!
“有的,姑娘请稍坐,等会儿马上替你拿。”药铺师傅歉笑地招呼她。
“铅丹我要五两,其余两种,各给我两斤。”女子先行吩咐,便径自在空板凳上坐定,清妍淡漠的面容姣好,身形偏高瘦,五官散发一股高傲敬远的疏离感,宛若高崖上绽放的冶艳百合,可观之,却靠近不得。
“泠姊!”
春儿一声热络高兴的呼唤,引来该名姑娘困惑抬头,望见是名面生的女孩在喊她,她秀眉微蹙。
“我认识你吗?”
“泠姊!我是梦啦!”假春儿喜孜孜搬着凳子偎过来:“你也到南城来啦?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呢。还有其它人吗?”
“梦?可你……”模样不像―呀!易容术!这是梦最擅长的绝技,同辈中的弟子里没人像她练得这般纯熟,兴许是梦贪玩,满脑子想着做些捣蛋事儿,有时为作弄、有时为脱罪、有时为嫁祸,她会将自己易容成他人,藉此达成顽皮的目的。易容术,她与梦都会,可她习得的,不过就是贴覆一张假人皮来改变原貌,梦却曾经同一时间易容成三张面容,第一张被识破,取下假皮,底下是第二张唯妙唯肖的易容,任凭谁都会以为那便是她的真实模样,而被谁骗住,不知道易容底下,还是易容。
那双黠丽的眼眸,确实神似于她认识的梦。
“我几乎认不出是你,你若没主动喊我,我会当你是个路人罢了。”女子名唤蓝泠,露出他乡相逢的喜悦,两个姑娘压低嗓,却压不住笑颜,四手交握,在药铺角落聊开。她们皆是天魔教未来圣女人选,蓝泠长她四岁,自儿时被带入魔姑氅下学习准圣女的种种功课,十数名小丫头便像姊妹般晨昏相处,虽然丫头间会为了争取魔姑的青睐而使些小手段争输赢,但感觉仍不至于交恶。
梦的性子活泼,与谁都好,是蓝泠在众姊妹中最喜爱的一个,虽然她也很清楚,自己与梦的身分是“敌人”,圣女只能有一位,其它落败的丫头,没有第二条退路可走,无论此时此刻的感觉多好,到最后,仅有一个人,能继续呼吸着空气、继续享受着教中众人的崇敬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