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名小小歌姬竟敢违逆尊贵的王爷,若不是她非一般庸脂俗粉,就是她心中另怀用意。要他相信行事作风非属正派的国舅会送他一名不同于世俗浊流的独特歌姬,他更偏向相信这名歌姬是心思不纯的人。
十六弟没将她带走也好,省得因此而出什么差错,那可就不是一个国舅的命赔得起的。
朱纳雍看着她那双炯炯有神、却带些善良单纯的黑眸。已经很久没有女子敢像她这般坦然、不羞涩地迎视他审视的目光了。留着她,他倒要看看国舅能够变出什么花样。打发时间也好。
比起那些外貌艳媚的女子,或是巧妙施展风情的老练歌伎,眼前这女子与人应对的方式简单得令人讶异,却反而更对他的脾胃。当然,不排除这是她另一种更高明的伪装。
朱纳雍微眯了下眼,继而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既然国舅将你送来,今晚你就到我房里唱首曲儿伺候吧。”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曲子唱得好,今夜就点她侍寝了。
江太夜不知他迂回的心思,她只想早点找到八王爷,并将盒子交给他好回庄里复命。他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快走吧,她还得去找人哩。哎呀,国舅送歌姬的对象不就是八王爷?!原来他就是八王爷!
哎呀!刚刚突然见到他时被吓了下,她现在才想起眼前这男人的模样跟长老给她的画像极相似。在确定自己已找到八王爷、并瞧清楚他的长相后,江太夜那双未被面纱遮掩的眼笑得一闪一闪,犹如夜空中的星光。
朱纳雍招来一名年长女官,交代女官把她带下去梳洗打扮之后,再领去东厢房。
华灯初上,东厢房的一间寝房里,正坐着一名珠围翠绕的年轻女子,白哲的肌肤衬着嫩红樱唇与灵动黑眸,刚沐浴完的身子诱出一层薄薄的粉色红晕,更加显得美丽出尘。
确定那群硬拉着她洗澡的女子皆己离开之后,江太夜憋在胸中的那口气才敢缓缓吐出。
好可怕啊!山下的女子都像她们这么可怕吗?
一群人拉着她又洗又搓又刷,仿佛要将她洗脱一层皮来;她们有人负责使劲的抓着她,有人负责脱她衣裳,若非担心撕破实姐姐为她缝制的衣裳,她早在衣服被脱之前就先将人击昏,然后赶紧逃开。唉!她们可以飞快的将她衣服脱掉,却在穿衣的时候,挑拣比试了半天。让没穿衣物的她丝毫不敢施展轻功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发上戴如此多簪子,穿如此难以行动的累赘服饰。江太夜不习惯的在房里动了动,暂时顾不了那些叮叮当当的发饰,她先去确定好不容易从她们手上抢回来的衣物,她们原本要将她的衣服给扔了呢!
待确定存放委托物的盒子与不见帖都在之后,她这才稍安下心,再摸了摸随身软剑,清点了下物品,她放松了下来。
实姐姐行前交代,要她在八王爷熟睡之际,将盒子与不见帖放在他的寝房,再潜伏暗处确定他醒来之后看到了委托物。她就可以离开,回庄去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别让八王爷知道她就是不见山庄的使者。
现在她人己经在八王爷的房里。她大可直接将盒子放着,然后再找个隐密处躲起来即可。
江太夜对于王府里众多亭台楼阁并没有太多了解,只当作东厢房这间华丽的寝房就是八王爷的卧房,殊不知朱纳雍真正的卧房和这里仍隔了两三座园子。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钗饰环物便叮当作响。“戴着这些东西,大概能吓退十只豹子吧?至少虎子和乖乖肯定会被惊吓到。”虎子、乖乖是她的山中好友,一只成年老虎和一只小猴子。
江太夜动手将身上那些晶亮美丽的钗饰、项练、玉佩给一一拿下,当她好不容易把发上的繁复发髻全部解开,泛着乌黑光泽的一溜长发披肩洒下,此时房门被人打了开来。
是八王爷!
江太夜心中一惊,连忙抚上脸。
呼!幸好刚才在清点东西时,己将面纱系回脸上。
糟了!本来打算换回自己的衣物,再去找藏身的地方,现在八王爷回房了,她该怎么办?
朱纳雍瞧了下桌上堆着的牡丹花簪、金步摇,以及许多女人喜爱的发饰手环玉佩,视线转回她那头滑亮乌丝,以及那双正准各摘除耳坠子的小手。
他勾起一抹让无数女人痴迷的笑容,淡笑问道:“怎么拿下了?不喜欢吗?\"
在他的盯视下,江太夜只好先放下手,任凭那对葡萄叶纹的耳坠子继续在她小巧耳垂上摇曳生姿。虽然眼前这位八王爷脸带淡笑,但江太夜却觉得自己像是被老鹰盯上的猎物,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朱纳雍坐在一旁的梨木离花椅上,拿起备妥的酒壶自斟了一杯桂花酿,态度闲适的轻声道:“回话。”
这些首饰很美,可是会碍着她的行动,所以才会把它们拿下来,刚想开口澄清,她想起实姐姐的叮咛,于是摇了摇头充作回答。
即使隔着面纱,朱纳雍依然能察觉到她的小小迟疑和轻微的举动。
她身为歌姬,不是应该努力以悦耳的声音讨好他吗?她现在这么怯生生的,是想他对她另眼相待,还是别有用意呢?
“做什么不说话?本王叫你回话,不是来看你点头摇头的。”
朱纳雍自顾自地饮尽琉璃杯中散发雅致花香的美酒。
闻言,江太夜僵直了身体。
实姐姐,怎么办?他要她说话,她该如何是好?忆起实姐姐曾经说过要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世人认为某个人是大善人,但她却觉得对方是恶人,那么对方就绝对是个恶人。
实姐姐说过她长久浸淫在山林里生养成的敏锐直觉,比任何证据的判断都要准确。她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江太夜决定执行今晚瞧见八王爷时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逃!
第2章
心意既定,江太夜立刻施展轻功打算离开。
看似优雅从容饮酒的朱纳雍,实则将注意力放在蒙着面纱,却不懂如何掩饰眼神的娃儿身上,在她的的身形一动之后,他杯中的美酒立即化作一道水箭,拦住了她的去路。
江太夜惊诧的看着沾染酒液,并且被水箭突破一个洞的衣袖。
“歌姬,国舅没有教你‘主子没叫你离开之前,你不能动、也不能擅自离开’?否则要你何用?”朱纳雍勾起一抹笑容,继续斟酒自饮。
江太夜全身绷紧得像是一条弦。虽然他笑容满面,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快逃。要硬拼吗?不求赢,但求脱身,有办法吗?
“回话。”
江太夜僵硬的摇了摇头。她压根不认识什么国舅,国舅也不可能教她什么事情。
觑见她以摇头代替回答,朱纳雍淡笑不语。身为歌姬,不好好唱曲以博取主子欢心也就罢了,竟连话也不懂得如何说。呵,他自有法子让她开口说话。
“这般没经过调教,难怪粗野得不懂应答礼仪。既然国舅将你送给本王,本王只好纡尊降贵的来指导你这个礼教不周的小娃儿。”
小娃儿?江太夜闻言气跳了起来。“谁是小娃儿?我已经十七岁又十个月,再没多久就要满十八了!”
脾气再好的人也是会有发怒的时候。江太夜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她小,叫她娃儿。她已经很努力在长大,很努力在练武,可是十七岁的她却是全村里最晚接受任务出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