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单天齐黑亮的眼眸注视着她,藏着无限深意。
拒绝去想他笑容底下的含意,卫静逼迫自己对他微笑,然后转身,到厨房去为自己倒杯冰水。
冰凉的水下肚,冷却了她的脑子,也冷却了她的心跳。
被那种像是要将人吞下肚的眼神注视一晚,不紧张都难啊!
「卫静,你的专业呢?」她不禁苦恼。自己向来以冷静自傲,绝对不会过份越界,也不是没有照顾过只有父亲的孩子,但像现在这样发展怪异的,是第一次。
年轻保母和离婚的单身男主人,旁人会有遐想是正常的,可她自小就在豪门富户长大,对于豪门,她早看透了。
凭她的身家背景是攀不上的,为了避免不要的麻烦,她总是告诉自己要置身事外,要与男性雇主保持距离,绝对不让对方有错觉。
而她也一直做得完美,现在却在单天齐身上破功,一次又一次的,过度安慰插手……
为什么她会为了那男人打破自己的原则呢?
为什么要鼓励他?放他自生自灭就好,多管闲事做什么?
「好烦……」卫静苦恼地叹息,脑中浮现单天齐的脸,然后是懿懿的脸……
想到懿懿,她突然想起稍早在百货公司遇到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不对劲的地方,她想到了。
看见成年女性带着小孩,年龄适当、没有肤色差距,会用疑问的语气询问她是孩子的母亲吗?应该会先入为主的认定她就是小孩的母亲吧!
既然他清楚她不是小孩的母亲,那么递名片和询问她姓名的原因,又是什么?
摸摸口袋,掏出那张被硬塞的名片,看着上头烫金的姓名——金善中,她陷入沉思。
「咦?」只是还来不及细看上头的头衔,下一秒名片立刻被抽走。
单天齐拿走那张名片,脸色阴沉地瞪着上头的名字,像是那名字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卫静被他恐怖阴沉的脸色吓到了,一时竞忘记要说话。
「他说了什么没有?」很久很久,单天齐才勉为其难的开口。
「他什么都没说……」她据实以告,那男人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有说。「在你过来之前,他声称有急事,先走了。」
照单天齐这脸色看来,金先生会先走,也许是看见他走来而避开,否则依金先生对她和懿懿热络的态度看来,不会舍得太快走的。
可是单天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他这么痛恨那个人吗?怨恨到拿着对方的名片,双手会不住的颤抖?
该不该问、能不能问,这已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想不想问。
她想。
「你和金先生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像是听见了的笑话,单天齐嗤地一声笑出来,那笑声既轻蔑又挖苦,还挟带浓烈的恨意。「金善中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最要好的朋友。」
用曾经这两个字,代表那已是过去式。
「可我最信任的朋友,却羞辱我!」不管过多少年,只要想到那一夜,还是会让他气得全身发抖,恨意一拥而上。
这种强烈的字眼,让卫静心一震,直觉会让他怨恨得无法接受的,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往事。
可回想起金善中对她和懿懿的态度,其实很和善,说话有条理,眼神很正直,所以她不能理解,为何单天齐如此痛恨他?
「说出来会好过一点吗?」
一口气梗住,单天齐提气,回头。「他——」
原本打算说出来的,但看见她的脸,他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
「不重要。」就算是她,他还是没有办法说,因为说出来不会比较好过。「很晚了,晚安。」
他再度摆出矜贵的太少爷姿态,故做不在乎地转身。
看着他可以说是逃走的背影,卫静叹气叹得很大声。
「唉……」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放下他了。「父女一个样。」
懿懿用冷漠推拒来掩饰在意的事物,单天齐则用冷酷不在乎的表象掩饰他的伤疤。
看他强硬冷酷拒谈的态度,那道伤疤一定很深、很狰狞吧?
「烦死了。」
今天,她发现了男雇主不为人知的一面,因为必须强悍,而不能表露出受伤在意。
而她居然为此感到心疼……
第7章
那个姓金的男人出现一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单天齐绝口不提,而卫静自觉那是不能触碰的禁忌,一旦问了,好像会打破什么平衡。
可那晚提起金善中时,单天齐扭曲狰狞的面孔,仍旧不时跳进她脑子里。
而另一件让她困扰的事,就是原本相敬如宾的他们,自从懿懿生日过后,就变得……有些怪异。
他总是对她笑,意味深长的那种,常常盯得她心神不宁,觉得有事要发生,有时候抬头,还会发现他望着她,很温柔的样子。
善美集团那个向来以扑克脸示人,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执行长,竟然会有温柔的表情?
这简直就是奇迹!
有时候她忍不住了,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跟他大眼对小眼,好比现在——
「单先生——」放下削到一半的水果,卫静没好气地问:「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卫小姐。」他优雅的坐在餐桌旁,执起咖啡杯浅尝一口。「你很注意我?否则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
听听看,这种话,是「那个」单天齐会讲的话吗?根本是个无赖!
卫静闭上嘴,但又压不下这口气,怎么办呢?该怎么反击?
她还在想,可单天齐早已拟定全盘计划了,他就是那种一旦确定目标后,就一定会往前冲的人。
他不喜欢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戚觉,更不会让自己再次尝到败北的滋味。
于是他让人再次调查卫静,从她历任雇主口中,探听她的过去。
「卫小姐?是个温柔严厉的人。」
温柔和严厉,极端的两个字眼,是大部份男性雇主对她的评价。
她对付任性哭闹的孩子,是静静待在一旁,任凭孩子哭到声嘶力竭也不哄不骗,最后才温温的微笑说:「看吧,不是哭了就会有人来哄你的。」
她对待孩子很温柔,从来不提高音量说话,也不责备,但会用很多方式让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小小姐体认到她跟一般保母不一样,不会随便敷衍哄哄就算了。
「单先生,你老是这种态度,才会每次都把懿懿吓坏。」卫静想好反击方式,深吸口气,回复一贯的语调说。
单天齐挑了挑眉。果然很严厉啊!
「卫小姐,你老是回避我的问题,懿懿看到了有样学样不好吧?事情发生了就要解决,不是吗?」可惜,单纯的保母遇上老奸巨猾的奸商,口舌之争自然是败阵惨输。
「真是圆滑呢,你若用这样的态度面对女儿,不就好了吗?」她微笑把话题转开。
又被避掉了,这就是她与男雇主应对的态度?温柔冷淡,但隐隐透露着严厉,难怪从来不曾与任何人传过徘闻。
富豪之家的男人,难免心高气傲,绝不会一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可他不同,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会厚着脸皮抢到手。
尤其他还曾经惹毛她,指着他的鼻子狠狠骂了一顿,能够把标榜从来不生气的卫小姐惹毛,他自觉自己在卫静心中的地位有些不同。
可该怎么让她放下防备呢?
卫静始终不愿正面面对单天齐,迂迂回回的避掉他的直截了当,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角力,从盛夏延续到初秋。
「咳咳咳咳咳……」忙碌又不懂照顾自己的单天齐着凉了,却还不肯乖乖休息,继续扯着破锣嗓子对下属开骂,交代完事项后又准备出门工作,一刻不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