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这话确实没错,可唐姑娘要求妳做的,妳都只能做到百分之一。」石仲禹摇头又叹息的,「要想赶上桂林才女,恐怕妳下下辈子也没办法。」
孟琦鼓起双颊,正要破口大骂,雨悠赶紧居中斡旋,「石公子此话言重了,孟琦的用心我们都看得见,若能以鼓励代替责骂,她必定会进步许多的。」
「就是说嘛!还是雨悠姊姊公正无私上孟琦这才转怒为笑,故意抬杠道:「石秀才,你或许书读得不少,文章写得不错,但要做夫子,还差得远呢!」
石仲禹随即不甘示弱的回嘴,「那是唐姑娘身不由己、误上贼船,说来,我还真同情她呀!」
看这小俩口吵吵闹闹的模样,雨悠不禁轻笑起来,原来男女之间也有这种相处方式,只能说是人各有所好吧!
就在此时,景瀚平无声无息的出现,让雨悠平静的心情再起波纹,可她既然身在景家,就非得看见他不可,唉--
「老爷!」孟琦飞奔上前,像个讨赏的小娃儿,「我今天学了握笔和磨墨,您瞧我落笔多有力、多强劲啊!」
景瀚平点点头,对那幼儿涂鸦似的书法不予置评,总之,妹子有兴趣、有意愿就好,开始总是不能要求太多。
「老爷,您再看我……」
孟琦还有好多话要说,但景瀚平却摸摸她的头提醒道:「应该让唐小姐休息一下,别累坏了她。」
石仲禹随即接口,「说得好!那我们来泡茶吧!」
梅素琴微一欠身,「我去请厨娘准备,请稍候。」
没多久,桌上摆出三道茶宴,用具精巧、配料繁多,雨悠充满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特别的茶?」
石仲禹连忙推辞,「我跟孟琦吵架吵得嘴都干了,景老爷,您来介绍吧!」
景瀚平于是开口解释,「这三道茶头苦、二甜、三回味,是白族招待贵客所用的。」
「怎么说呢?」雨悠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学。
景瀚平一边冲泡、一边说明,「第一道茶是苦茶,用小陶罐烧烤大理特产的沱茶,等到香气弥漫时,再冲入开水。这道茶以浓酿为佳,清香宜人。
「第二道茶叫甜茶,是用大理特产的乳扇、核桃仁和红糖为佐料,再用大理名茶『感通茶』来冲泡。这道茶香甜可口又不腻,可以喝个过瘾。
「第三道茶叫回味茶,是用蜂蜜加入少许花椒、姜、桂皮为佐料,然后冲入、苍山雪绿茶。就完成了。这道茶甜蜜中带有麻辣味,喝完以后回味无穷。」
这世间果然处处都是学问,雨悠连连点头,细细品味,「真有意思!」
石仲禹很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看来裘太爷的安排极好,唐姑娘因为跛脚决定终生不婚,正好配上忙于家业而无心情爱的景瀚平。
至于孟琦呢?她早就饿得发慌,埋头就吃,桌上那些凉豌豆粉、破酥包子和玉米窝窝头,都是她最爱吃的玩意儿。
等她终于吃过瘾了,抬起头,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为什么仲禹哥哥老看着雨悠姊姊呢?是不是他也觉得雨悠姊姊好美、好雅、好动人?
不知怎地!她竟为此忧伤了起来,这对天性开朗的她是很希罕的,因为她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可现在她却不能再只做个孩子了。
上完了课,石仲禹便起身告辞,景瀚平交代孟琦送客,两人一块儿走在花园中,却不像平时吵吵闹闹。
「怎么静着不说话?是不是舌头被猫咬掉啦?」石仲禹拍拍孟琦的肩膀问。
「我问你喔……」她几乎要把手绢给扯断了才扭扭捏捏的问:「如果……如果我有雨悠姊姊的一半好,你觉得怎么样?」
石仲禹仰头哈哈一笑,「那我就该谢天谢地、烧香拜佛、沿街放鞭炮了。」
「哼!」她早知他会这么回答,但这不是她想听的啊!
「怎么了?」他拿扇子敲敲她的脸,「突然有此妄想,是不是麻雀想变凤凰了?」
「不要你管,」她猛然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石仲禹站在原地,满心疑惑,「这怪丫头哪条筋不对劲了……」
孟琦冲回自己的厢房「晓院」,用力关上门,狠狠倒在床上痛哭一场;心里一方面暗气石仲禹说话刻薄、用情不专,又恨自己愚蠢笨拙、一无是处。
那晚,奶妈卢宛君送来的饭菜被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因为她居然毫无胃口。
就像个木头人,她呆呆地坐在窗前,一滴滴垂着泪,风吹也不管、雨淋也不躲,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更难过了。
这是生平第一次,她懂得了「哀愁」两字。
☆☆☆
一早,风静雨停,花瓣上沾着露珠,就像泪水般晶莹剔透。
才刚进「晓院」,卢宛君就发觉事情不对劲,平常孟琦小姐总是嘻嘻哈哈的喊着「奶娘!!奶娘!」,今天却安安静静地躲在被窝里吭也不吭一声。
「我的好小姐,妳怎么还不起来吃早点?有炒乳饼、酸辣鱼和桂圆甜汤喔!」卢宛君最了解孟琦的喜好,却不见她有任何动静。
于是,卢宛君皱起层上前探视,「小姐?小姐?」
「奶娘,妳别吵了嘛……」孟琦转过身,头痛得要命。
「哎呀!」卢宛君大叫一声,「怎么这么烫?!小姐,妳发高烧了,我得快去找大夫!」
「别……别去……」孟琦的呼唤得不到响应,卢宛君已冲向门外。
不到半刻钟,王大夫来了,景瀚平来了,雨悠也来了,所有的人都紧张的望着她。
「我没事!」孟琦嘎声坚持着,但景瀚平的表情严厉、不容反驳,她不得已只好伸出手让王大夫替她把脉。
王大夫很快就做出诊断,以毛笔写下处方。「景小姐只是受了点风寒,你们准备马鞭草、青蒿和羌活,以水煎药,代茶饮用即可。」
「谢谢大夫。」周岳衡连连答谢,并送大夫出门,奉上银两。
「老爷,我这就去煎药。」卢宛君也跟着离开,只剩景瀚平和雨悠守在房里。
完了完了,孟琦暗自心想,大哥一定要开始发飙了,但愿雨悠姊姊能救她一命。
果然,景瀚平双手抱在胸前,沉声道:「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染了风寒?奶娘还说妳开着窗户,分明是故意要教自己生病的!」
孟琦无话可说,只有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希望以此打动大哥,但是想当然耳,景瀚平从来不吃这一套。
「罚妳五天不得出房门,看妳还敢不敢这么胡闹?」
「哇呜呜……」孟琦这回不是装哭,泪水一颗一颗坠落,又心痛、又心酸。
「不准哭!」景瀚平最讨厌人家哭哭啼啼的,「妳以为哭就有用吗?现在爹娘都不在了,我要是不好好管束妳,怎么对得起他们?」
瞧他们兄妹俩一个痛骂、一个痛哭,雨悠真的看不下去了,只得开口恳求道:「老爷,您就别责怪孟琦了,让我来劝劝她好吗?」
她不是不知道有些话是女人之间才能说清楚的,咬一咬牙,他终于答应了。「对她用不着太客气,替我好好训她一顿!」
「我会的。老爷请慢走,别气坏了身子。」雨悠轻声缓语的送走了他,才将房门关上,转身面对那泪眼蒙眬的小孟琦。
「傻丫头,哭肿眼睛就不可爱了,石公子会心疼的。」
听到未婚夫的名字,孟琦哭得更厉害了,「他……他才不会心疼,因为……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