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下马时,「旋天」还舔了雨悠的头发一下,景瀚平看了轻声问:「你真的很喜欢她,对吗?」
「旋天」不像平常高兴时仰头长啸,只用那双富有感情的黑眸看着主人。
「乖!」景瀚平拍拍马背,转身抱雨悠上车,完全不假手他人。
石仲禹牵着孟琦上车,只见她嘻嘻一笑,贴在他耳边说:「雨悠姊姊睡着了呢!」
「唐姑娘累了,有老爷照顾着。」石仲禹捏捏未婚妻的脸颊,「妳这小丫头也快睡吧!很快就要天黑了,妳不怕有鬼怪出现?」
「有老爷跟仲禹哥哥在,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孟琦虽然这么说着,却忍不住打起呵欠,没多久就倒进石仲禹的怀里了。
景瀚平将雨悠抱上车,不时替她添衣盖被,那关怀之情显而易见。
石仲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为了不让景瀚平尴尬,他干脆闭眼假寐。
到了景家,孟琦迷迷糊糊的醒来,「仲禹哥哥再见……你要记得再带我上山去玩喔……」
石仲禹苦笑道:「我就只有这用处是吧?妳这可恶的丫头!」
孟琦嘻嘻一笑,跟着奶妈卢宛君回「晓园」,却忘了马车上还有另外两个人。
当景瀚平抱着雨悠下车时,所有的仆人都暗自震惊,却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周岳衡咳嗽一声上前询问:「老爷,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你们别出声。」景瀚平只有这命令,顺手替雨悠揽紧了披风,抱着她一步步走向「竹阁」。
主子有令,大家都屏气凝神、蹑手蹑脚,突然有匹马嘶喊起来,周逸群吓得半死,双手抱紧马嘴,还被马儿咬了一口,却是有苦难言,即使痛得掉泪也不能哭出声。
在绝对的宁静中,景瀚平将雨悠抱进房里,转身对梅素琴吩咐,「到门口守着,别让他们吵醒了雨悠。」
「是。」梅素琴细声回答,注意到景老爷喊了小姐的名字,而不是客气的称呼唐小姐。
就这样,整座景府安静得有如无人之境,不管想说什么都得闭嘴,只有比手画脚、挤眉弄眼,尽管如此,仆人们却都暗自窃喜、眉开眼笑,因为他们确定景家就快要有当家夫人了。
景瀚平坐在床边守了很久,确定雨悠真的沉睡了,才悄悄离开「竹阁」。
这一夜,「乾坤楼」里的灯一直亮着,显然有人睡得很好,有人却失眠了。
第四章 喜讯
采芳人杳,
顿觉游情少,
客里看春多草草,
总被诗愁分了
--张炎.清平乐
当雨悠醒来时,只觉浑身俱散,头晕不已。
「小姐,您还好吗?」梅素琴在一旁伺候,为她端来清茶。
「我不大舒服……全身都好酸好重……」雨悠勉强坐起身,接过茶碗喝了几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吗?」
「都已过了午膳时间,小姐您昨天真是累坏了。」梅素琴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谈起,「对了,昨晚是景老爷抱您回府的喔!」
雨悠一听,瞬间彻底清醒,睁大眼问:「真的?」
梅素琴暗自观察小姐的反应,抿嘴笑道:「景老爷非常关心小姐,不只从马车上抱您回房,还守在床边好久好久,就怕您随时醒来需要照应。」
「天啊……」雨悠觉得头更晕了,她怎会让这种不合礼仪的事情发生?
梅素琴怕小姐不好意思,转个话题说:「小姐您这腰酸背疼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起来的,不如去泡泡温泉吧,」
「温泉?」雨悠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是呀!我听阿群说,景家后院有处天然温泉,常泡的话对身体很有好处喔!」
雨悠歪头一笑,提出重点发问,「阿群?妳跟他很熟吗!」
「小姐,您说到哪儿去了?」梅素琴慌得跺脚,脸上已是粉红一片,「人家是跟您说正经的,泡温泉可以延年益寿、增长精力,您到底要不要去嘛?」
「好好好。」雨悠心想,这也无妨,便依了梅素琴的意思,「就麻烦妳请阿群安排一下,找个方便的时间让我泡温泉。」
「是!我等会儿就去找他二梅素琴笑得好甜,「那我先给您准备点吃的。」
「嗯!谢谢。」雨悠点点头.又陷入昨日的回忆中。怎么想她都觉得奇怪,自己竟然熟睡成那样,连躺在人家怀里、让人家抱进房都不知道。
或许是生平第二次骑马、或许是高山上云雾环绕,让她失去了平日的修养,但愿景老爷不会认为她是个莽撞的姑娘。
一整个下午,雨悠都躺在房里休息,今天就暂且不上课了,而孟琦也是累得昏睡终日,谁教她们平时都不常活动筋骨呢?
傍晚时分,梅素琴安排妥当后,便领着雨悠来到后院。「小姐,这就是温泉入口处。」
雨悠全身都酸疼不已,不禁催促道:「我们赶快进去吧!」
主仆俩走进假山环绕的浴池,四周满是深绿色的树影婆娑,只有天井处透进一道夕阳余晖,在平缓的水面上闪烁发光。
梅素琴开始帮雨悠宽衣,直到剩下一件白色亵衣,雨悠才慢慢坐进水中。
「小姐,水温还好吗?」梅素琴替她绾起长发问。
雨悠满足的叹了口气,「很舒服,记得向阿群说声谢谢。」
「没问题。」梅素琴心中有些惭愧,但愿小姐不会责怪他们的一片好心,「那……那我在门口替您守着。」
「嗯!」雨悠闭上双眼,任由那温暖水波将她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蒙眬地睁开眼,看见天井上已是黑暗一片,还有几颗点点星光,这真是个惬意的夜晚。
四周陷入昏暗,雨悠想呼唤梅素琴来点灯,却发现浴池的另一边有灯火接近。
「是小琴吗?快把灯拿来,我看不到呢!」
没有声音传来,但灯火却越来越近了,终于,那隐约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景老爷?!」她蓦然瞪大双眼,恨不能立即昏过去,好避开这尴尬的场面。
景瀚平提着油灯,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别叫,妳想让所有的人都听见吗?谁让妳来这儿的?就妳一个人?」
「我……我……」尽管水温仍暖,她却无法制止颤抖,只能以双手环抱住自己,试着冷静地解释,「我叫小琴跟阿群提过,请他找个方便的时间让我泡浴。」
「大概是阿群弄错了,这时辰是我专用的。」他将油灯放到地上,浴池里就显得没那么明亮,也才让她不那么紧张。
「怎、怎么会这样?」她慌得想哭,她一辈子都没遇过这种事。
「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现在妳该先起来穿衣。」他好意的提醒道。
他说得对,她必须立刻离开,但问题又来了,「我不知道小琴把我的衣裳放哪儿了,请你……去喊小琴来好吗?」
「门口没人。」他很简单的回答她。
「不会吧……」她的镇定就快瓦解了。
他四处寻觅,最后找到一只竹篮,「妳的衣裳在这儿,妳可以自己穿上吗?放心,我还懂得什么叫非礼勿视。」
「谢谢老爷。」她该信任他的,即使在这种非常时刻,他还是谨守君子风度,带给她绝对的安全感。
然而,仅借着一盏油灯的微弱照明,雨悠连爬出浴池都显得有困难,更别提在心慌意乱的情况下,一件件穿好那些复杂的衣裳。
景瀚平不发一语地背对着她,缓缓调节自己的呼吸,当他听见她跌倒在地的声音时,便再也忍不住担忧之情而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