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在夜里发出一道极冷的亮光,在蓝慧文还没有心理准备下,连手中棒球棍都没有来得及挥出,就看见那把亮晃晃的刀刺进了胸口。
在慌乱之中,谁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刀起刀落,当小偷看清发生了什么,差点吓到手软,只是,就算心里害怕,还是容不得小偷犹豫和耽搁,因为四周已经响起了杂沓脚步声。
蓝慧文奋力用力一挥,球棍击中小偷背后;小偷背后挨了一记闷棍,但那力道明显不足,只是踉脍了一下,然后,便头也没回往前跑去。
这一刀很深很用力,她只能用左手紧紧抓住胸口,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是去追捕小偷。
然后,她软软滑倒,跌进了一具宽大的胸膛中。
「文子!文子!」白丰强的喊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在他被她推开的同时,他见情势不对,只好折返何妈妈家,请何妈妈打电话报警,可是却也因为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刺进她胸口。
他无法去追赶小偷,只能让她靠在他胸前,扶着她在地板坐下。
「小强?」她睁大眼,不相信眼中看到的事实。
看着鲜血不断从她按住的掌心中流出来,原本的白T恤已染成艳红,他忍不住大吼:「你在搞什么?不会先报警吗?干什么自己一个人来抓小偷!」
他快速脱下身上的T恤,将T恤按压在她胸前,想帮她止血,却只是徒劳的让血再染红另一件白衣。
「我就是警察,还报什么警?」话说得气虚无力,痛觉慢慢从心窝处扩散到上下四肢。
时间就差那么短短几秒,此时全社区都动了起来,家家户户灯光大亮,大半男人都拿着球棒跑了出来,大家窃窃私语的围在蓝慧文身边,见到连最英勇的蓝慧文都受了伤,也没有人敢贸险去追小偷。
「你就爱逞强,难道警察抓小偷就不用报警吗?」
白父看到受伤的蓝慧文,眉心皱起,忧心地说:「小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慧文吵。我去通知慧文的妈妈,你好好看着她。」说完,白父立刻往回家的方向走。
警哨声响起,其中一个警员高声透过对讲机急说着:「有警察受伤了,快呼叫救护车,并且请警队支援!」
吵闹声、喧哗声,冲击着这个小小的幸福社区。已经有警察往小偷跑走的方向追赶而去,救护车也在五分钟内飞奔而至,蓝母也紧张的来到女儿身边。
忍不住的,蓝母哭了出声。「叫你不要当警察你偏要当!万一有个怎么样,你要妈妈怎么活下去!」
「妈,我没事的。」蓝慧文强忍着痛,不愿让母亲担心。
蓝母想起那一年接到丈夫受伤的恶耗时,那种震惊及无措;刚刚白父来通知她时,又再一次勾起她心碎的回忆,她简直吓到腿软,幸好在白父的扶持下,才能快步赶过来。
稍后,白丰强协助医护人员将蓝慧文抱上担架,再跟着蓝母坐上救护车,一路将已经陷入昏迷的蓝慧文送进急诊室,然后又被立即转送进开刀房。
这四年来,白丰强和她之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两人有不能说的秘密,在有心的闪避下,就算不小心遇上,也会互把对方当空气,就像是不相干的路人。
今晚,是这四年来,两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可是她却因为要保护他,正在跟死神搏斗。
她可以当行政警察,也可以念监识科学,更可以念资讯管理,不然公共安全也行,偏偏要念刑事警察,冲锋陷阵的跑在最前线。
她说,不当刑警就不算是警察,不拿枪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警察;她的正义感十足、对警察工作充满热情,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这个笨女人!白丰强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在心里痛骂着。
「丰强,慧文会不会像她爸爸一样?」蓝母急得眼泪一直掉。
「蓝姨,你不要担心,文子她身强体壮,不会有事的。」尽管心里害怕,白丰强却只能如此安慰蓝母。
「妈。」一向冷静的蓝慧真慌张到紧抓住母亲的手。
看着小女儿的汪汪泪水,想起女儿从小就失去父亲,蓝母只能坚强的说:「慧文不会有事的,我们来祈求你爸爸保佑,你爸爸一定会保佑你姊姊的。」
「妈,我真的好害怕。」蓝慧真猛点头,双掌合十,嘴里喃喃念着。
警察被杀不是小事,因此,整间医院都动了起来,连副院长都在半夜急赶到医院,指挥调派医疗团队,务必以最优良的医疗挽救年轻的性命。
警察局长亲自坐镇指挥,大批警力布下天罗地网围捕杀警要犯,而警政署长、县长也都派员到医院关心。
白丰强满心懊悔。当时他要是不离开她,她一定不会有事。她不是自比功夫高强的侠女吗?怎么会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他居然可以整整四年不正眼看蓝慧文一眼,可以整整四年不跟她说一句话,他到底在闹哪门子别扭?
那时他太年轻,年轻到不晓得该如何处理那样的事,他怕事情闹开来,怕被唐姿辰知道、怕被家人知道、怕后果难以收拾,怕东怕西,怕到最后,他缩起自己,无法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儿们。
她一定要醒过来!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说,至少他该跟她说声对不起。他要乞求她的原谅;但他现在却是什么都无法替她做,只能无助的将自己的脸埋在掌心里。
唐姿辰的离开,他只有痛恨和怨怼;但此时此刻,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万分痛心。
***
医生说,蓝慧文福大命大,水果刀只差一公分就刺进心脏,要是刺进心脏,就算是神仙也难救。
但是,那一刀也极深,造成失血过多,让蓝慧文足足在加护病房待了三天,还两度发出病危通知,直到她的情况稳定,才转入普通病房。
「文子,你哪里不舒服?」白丰强站在病床边,弯低腰身,看着床上的女人。苍白的脸上是皱紧的眉头,平时唠叨的小嘴,此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这几天,他的心情像是在洗三温暖,他这才知道,那四年假装不认识她的行为是多么愚蠢和幼稚。
蓝慧文的眼睛眨了好几次,才缓慢睁开;因为麻醉药剂的关系,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回笼,但她一眼就认出这个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小强?」
「太好了!」他弯着腰,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在我的房间干什么?」话问得有气无力,显然神魂尚未归位。
「我好开心。」他眼眶红了,有着想哭的冲动。
「你在开心什么?」她不懂。
他摇了摇头,鼻腔里有着热烫烫的泪液,让他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你干什么又哭又笑的?」
他还是摇头。
见他还是不说话,她才感觉到他那俯身靠近的俊脸。「你干什么靠我这么近?」
他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唇角扬起笑意。「能听见你的声音,我真的很开心。」
她狐疑的看着他。「神经病,你干什么这么莫名其妙?」
他又摇头,不在乎被她骂。「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动了动身体,想要爬起来,才感觉到身体传来的痛楚。
「你不要乱动。」他急忙阻止她的躁动。
她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感觉到四周的陌生。「这不是我的房间,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