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肖龙鼻子翘翘地说完便听话地离开,等符以琳穿好衣服、梳洗完毕来到厨房,才发现儿子不是随便唬咔,牛奶泡好、吐司烤好,连荷包蛋都煎好躺在平底锅里,看得她膛目结舌。
“肖龙,你怎么会煎蛋?”
她知道自己儿子很聪明,但一个五岁小男孩连煎蛋都无师自通,她不晓得该觉得惊喜还是惊吓?
“干妈教的。”小小的脸蛋上满是得意。“她教小莹好几遍,小莹还是不会,我一直站在旁边看,觉得一点也不难,要干妈让我试看看,结果两次就成功啦!”
符以琳懂了,难怪她去香港接儿子,好友一见面就猛夸她生了个小天才,还开玩笑地问说要不要让她家小莹和肖龙订下娃娃亲,将来亲上加亲,看来开法国餐厅的好友是看上肖龙的厨艺天分了。
“肖龙,你长大后想不想当厨师?”她这个母亲是很开通的,儿子只要不当坏人,想做啥都行。
没想到小男孩想都不想就摇摇头。“那你想做什么?钢琴家?”她看得出儿子对练琴很有兴趣,教他的老师也夸他有天分。
“我要跟妈咪一样,当一个医生。”他吞下一口母亲夹好蛋、挤上美乃滋的吐司才说。
“为什么?”她从没灌输过他“子承母业”的观念。
“因为可以救人啊!”
儿子天真的童言童语传入符以琳耳中,让她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生了一位天使,好庆幸上天赐了个那么懂事、贴心又善良的孩子与她相伴,没让她一个人孤苦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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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她带着儿子搭公交车来到幸乐辰开设的“喜乐幼儿园”。个性比她还独立自主的儿子根本不怕生,乖乖让老师牵去上课,反倒是她这个当妈的牵肠挂肚,担心从美国回台学习的他不适应,还眼巴巴地待在教室外守着。
“……他叫肖龙对吧?看起来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你用不着那么担心。”
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一回头,一张好看的爽朗笑颜正瞅着她,那双墨黑瞳眸闪亮亮的,像是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
“嗯,今天早上还是他弄好早餐、叫我起床,都不晓得谁才是妈!不过毕竟是换了新环境,我多少还是有点担心他会适应不良。”
符以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完才离开教室门口走向他,却仍有些不放心地回头望。
“放心,我会帮弥多留意。”
“谢谢。”不晓得为什么,听他保证,她真的安心许多。
“今天不用去医院上班吗?”
“我星期一是下午的门诊,早上又没什么事,所以刚刚才会被你逮到我在教室外‘旁听’。”
“你不是第一个那么做的家长,还有人陪读了一整天。”她半开玩笑的回答让他听然而笑。“既然没事,要不要我带你四处参观一下?白天瞧得比较清楚。”
“那些声控玩具收起来了没有?”心有余悸的她想先确认一下。
他一愣,继而想起那晚带她来幼儿园的事,有些好笑地弯起唇角。
“你呀,当医生帮人开膛剖腹都敢,却怕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东西。”他像哄孩子似地轻拍她的头。“放心,玩具全部都归位了,不会再让你吓到,有什么不对劲我也会帮你留意,走吧!”
“嗯。”她点点头,耳朵有些红热地跟在他身后。
真奇怪,换作是别人摸她的头、当她是孩子哄,一定会挨她白眼,可是出手的是幸乐辰,一切好像变得理所当然,她非但没有被小看的气恼,还有种被疼宠的感觉。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异国生活并不容易,这些年来,她已习惯在外人面前当个独立自主的新女性,有时作风甚至算得上强悍,才能让自己在职场上不被小看,甚至占有一席之地。
回台湾后,她也没打算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任职不到一个月,她就在自己负责的妇产科大刀阔斧地做了不少改革,甚至还亲上火线说服董事会成员添购一套价值不菲的检验仪器。
有人喝采,自然也有人不爽,加上她这个主任不只是年轻女医师,又是空降,不满的大有人在,全等着看好戏。
所以,在医院、在人前,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准自己一时大意出任何纰漏,让看重她的院长丢脸,只有回家,才是她能完全松懈的时候。
可是,跟幸乐辰相处,她竟然也能感觉如此轻松自在,甚至有如沐春风的舒畅。
绕了幼儿园一圈,符以琳很满意这样的教学环境,和他边走边聊地进了园长办公室。
一进门,幸乐辰继续方才的话题,顺便从小冰箱里皇出矿泉水,倒了杯让她解渴。
“……像肖龙那么沈稳独立的孩子很少见,你把他教得很懂事。”
不晓得为什么,刚才以琳先带孩子来园长室询问一些事情,顺便介绍孩子给他认识,他便觉得对那孩子特别有眼缘,一见就喜欢,闲聊几句后,也讶异那孩子明明年纪还小,谈吐却像个小大人,性情也比同龄的小朋友沈稳许多。
“因为有我这样的妈,才逼得他不得不早熟吧?”她对孩子的懂事不敢邀功。“因为工作关乎人命,所以我在医院无时无刻不是战战兢兢,精神都用在公事上,回家以后就成了一个迷糊老妈。还好那孩子很聪明,小小年纪就懂得照顾自己,甚至还有余力照顾我,能生下这样的孩子,算是我的福气。”
幸乐辰微笑领首。“看得出他是你的骄傲。”
符以琳淡笑。“嗯,所以我想过了,孩子不像我,应该就是像他爸,既然如此,孩子的爸不可能会是个多糟的人物。也许就像你说的,当初我的确有个男友,或许在出国前就和他分手了,所以他没来找过我,而这些事因为我的刻意隐瞒,你们才会毫不知情。”
“嗯,应该就是这样。”
虽然不清楚实际状况,他仍然附和她,只是希望能帮助她获得心情的平静。
因为他的话,符以琳不安的心忽然感到踏实了。
毕竟由幸悦时拿出的照片,可以看出当年她和幸家交情匪浅,实在没有隐瞒恋情的理由,其中有许多令人费解的疑团,只是碍于她失去了那段记忆,无法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幸乐辰说“应该就是这样”,让她也觉得“应该就是这样”,毫不怀疑。他身上那股温文濡雅、温厚宽容的气质,总让她不由自主地接近,也不由自主地信任。
欸,或许是回到这个该熟悉却显得陌生的出生地,让她渴望能拥有交心的知己,心防也跟着松一懈,才会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却迅速把对方当成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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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他留意到她出了神,有些担心她又钻牛角尖。
“没什么。”她嫣然一笑。“我只是在想,我连孩子的爸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肖龙也没办法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不晓得到底是好是坏……”
他凝眉沉思片刻,才淡淡回答:“有时,遗忘或许并非一件坏事,既然忘了对你的生活并没有影响,又何必放在心上?”
她想了一下,点头同意。“嗯,这我也知道,所以一直也都没打算找回记忆。只是回台湾遇见你们之后,偶尔就会有‘如果恢复记忆,我会变成怎样?’的念头。”
他在她身旁坐下,望看她的眼神有些担心。“别想了,你现在这样不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