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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驼脸色一僵,马上朝旁人便了个眼色。

  “上菜喽!”

  菜香扑鼻而来,一排婢女鱼贯地端上菜肴。

  耶律烈只瞧菜不看人,抓起东西就往嘴里塞,抬头大口喝酒之时,却在一名挂着脚镣,行动缓慢的婢女身上停下视线。



  这个婢女正低着头,骨瘦如柴的腿间还挂着一圈碗粗的铁链,以致行动缓慢无比,每走一步都像比,每走一步都像背负一辈子业障。

  耶律烈浓眉一皱,往婢女脸上瞥去。

  两道粗眉、一张憔悴麻子脸,还有瘦到只剩一张面皮的憔悴脸庞。

  耶律烈的胸口骤痛,粗壮手臂颤抖着,恨不得大吼一声后便出手掳人。

  “你这边是大牢吗?奴婢还上什么锁链!你是还嫌她们不够笨手笨脚吗?”耶律烈咆哮着,故意把酒盏往地上一摔,以掩饰心头激动。

  是耶律烈!



  李若水一听见他的声音,身子旋即一僵,手上所端羹汤便随之剧烈地抖动着。她慌乱地扬眸,迎上他一对没有温度的黑眸。

  “这丑婢逃走过两回,鞭子打也不听,铐她个十天半个月,看她还敢不敢放肆。”成驼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也甭叫她出来碍眼,那一脸麻子瞧了碍眼。”耶律烈粗声说道。

  他已经全然忘了她吗?李若水步履蹒跚地弯身要搁下热汤,无奈双手一抖,热汤全洒出来。

  “造反了吗?”成驼一鞭子便朝她的脸面挥过去。

  耶律烈一个横身抢前,空手抓鞭,反将成驼身子往地上一拖。

  成驼吓得松了手,耶律烈反将长鞭甩回他的方向,成驼闪躲不及,一鞭子打上肩头,痛得他大呼小叫。

  李若水看着耶律烈掌心里流出鲜血,她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分不清楚心头此时的激动情绪,是因为担心害怕他受伤,还是感激上天让她再度遇见他?

  耶律烈没看她,鲜血淋漓的右掌拿起酒盏,板着脸喝酒。

  “耶律兄何必要为一个女奴挡鞭,敢情你看上了这个麻子女吗?”成驼眼里闪过一丝算计,捣着受伤肩头,勉强坐起身。

  “我没看上谁,只是认为只有懦夫才打女人。”耶律烈臭着脸说道。

  “她是我花钱买下的婢仆,比牛羊还不值钱,算不得是人。”成驼干笑说道。

  耶律烈瞪他一眼,一脚踹倒面前矮几,凶怒地走到成驼面前,一把扯起他的衣领。

  “你这话是冲着我来的吗?我还没发迹之前,便是个奴仆!”耶律烈火眸直瞪着成驼,一副想把人吞剥入肚的凶恶样。

  “小的失言!”成驼吓得发抖,拚命打着自己巴掌。“小的认错!小的认错!”

  “认错不必,不过那个女奴我要了。”耶律烈怒眸死瞪着成驼,一手指向李若水。

  “您看上她了?”成驼面有喜色地说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利益。

  “我不带走这个婢仆,你早晚会迁怒于她,我可不想担上一条命。事业做得大了,便晓得行善积德的重要。”耶律烈将成驼往后一推,眼色似刀地盯瞪着他。

  成驼望着耶律烈让人分不出情绪的黑眸,不期然地打了个寒颤。

  旁人都说这北商王脾性暴烈,但他以为耶律烈漠然无情时,反倒更加吓人。好像下一刻就要动杀气,把人毁尸灭迹一样。

  “这女麻子可还是个处子,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成驼试探地说道。

  耶律烈想到这些人是如何得知她的处子之身,就恨不得将成驼大卸八块、让他血溅当场。

  “你莫非是在跟我要银两?”耶律烈再踹倒几张矮几,吓得舞伎们纷纷躲到角落。

  “小人不敢,只是想让耶律兄知道这女奴亦有可取之处,盼耶律兄也能给小弟一些甜头。”成驼涎着脸说道。

  “北夷窑这回烧出的白瓷,我多留了十只在身边。我这人做生意不占人便宜,就拿这白瓷与你交换那奴婢。”

  成驼眼色一亮,谄笑地说道:“耶律兄果然痛快,不如就再多给几只白瓷吧!”

  “那十个白瓷便足以让你买下一屋子奴婢。我数到三,你若不同意,我便走人。你以为我当真想要这样一个人干女奴吗?”耶律烈用不屑眼神将李若水上下打量了一回,冷哼了一声。“一、二……”

  “您说十个便是十个吧!”成驼马上点头,连忙让人把那麻子女仆带到耶律烈身边,生怕他改变主意。

  “那么这女奴如今已为我耶律烈所有?”他不占人便宜。

  “那是自燃,只是那十只白瓷小弟何时去取?”成驼眼巴巴地问道。

  “你三日后至北夷城里取物。”耶律烈说道。

  “小人谢过耶律兄。”

  “你该不该谢我,日后便知真晓。”耶律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走向李若水。

  她静静坐在地上,冻得发青的指尖不住轻颤,便连胸口呼吸都显得极为费劲。

  “把她铁链上的锁匙交出来。”耶律烈命令道,掌心里沁出汗珠。

  他今日若让人看出他在乎李若水,付出的代价便不只这一点。

  他不介意为她败去一座城池,财富本是身外物,只是,他没打算要太便宜这个胆敢糟蹋她的成驼。

  “你跟了耶律城主,算你好狗运。”成驼不客气地拿出钥匙扔给下人,让他们去解了女奴脚镣。

  只是那锁链锁得久了,龟裂肌肤及血痕不免附着在脚镣上头。

  此时,脚镣贴肉处被粗暴地扯下,李若水痛到瑟缩成一团,却仍狠咬住唇,不许自己哭出声来。

  “这笔帐,咱们稍后再算。”耶律烈瞪了成驼一眼,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啥帐?成驼不解地看向耶律烈,却目瞪口呆地看见——

  耶律烈弯身撕下一截锦袍,裹住女奴流血脚踝。

  然后……然后——

  耶律烈接着弯身抱起那个脏污且无半点姿色的麻子姑娘,旋风似地大步往帐外走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成驼不能置信地追出帐外,却见耶律烈卸下斗篷、毡帽将那女奴全身紧覆之后,又亲自抱她上了马。

  那一定不只是个女奴,才会让耶律烈待她如此不同。而他对那女奴做了什么?成驼脸色惨白地倒坐在地上,在耶律烈快马而去之时,他急忙大喝一声——

  “拔帐、走人!”

  “爷,您三日后还要去北夷城里取白瓷。”管事不解地说道。

  那了那白瓷,他还有命在吗?

  成驼脚步踉跄地走回帐内,飞快收拾所有家当,唤来骆驼,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便惊慌失措地逃命入沙漠里。

  他想起那些胆敢与耶律烈作对,却一个个被击败、落到只能在街头乞讨的对手,他抱着头躲在毛毡里,害怕到脸色发白。

  他决定待会儿先去找族里巫师要些毒药。万一真出了事的话,一来可以毒害耶律烈报仇,二来也可用于不让自己被折磨至死啊……

  耶律烈抱着李若水,鞭策着身下马匹,只希望能快点带着她回到家里。

  李若水揪紧他胸前衣襟,不能置信地以脸颊贴紧他的灼热胸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吗?会不会她一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仍在成驼帐里……李若水蓦打了个寒颤。

  “还冷吗?”耶律烈立刻拥得她更紧。

  李若水摇头,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混和着马革与酒香的气味。

  安全了,她再也不用回到与马匹同居、睡觉只能盖着稻草的苦日子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能跟爹娘报上一声平安了。

  一颗泪水在此时滑出眼眶,李若水拚命咬着唇,但哭声却还是冲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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