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不清心里的焦灼是愤怒,或是对她的渴望,也许两者皆有。
他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但低姿态恰好是他最做不到的事。
言崇纲沈声道:「所以你宁可拒绝我,让孩子没有完整的家。」
「现在单亲家庭不少,不见得只有爸爸或妈妈的家就不完整,倒是不幸的婚姻更可能伤害孩子。」
他们的婚姻八字都还没一撇,她就暗示他们会不幸?他怒火更炽,嗓音更沈。「所以你坚持不让我负责,是吗?」
「可以这么说,但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扛责任?也许孩子的爸根本不是你。」她挑衅。
「芝旗。」梁日佐咳一声。「你这是暗示你自己曾经对崇纲不忠。」
「我是就事论事,这不是不可能——」
「绝不可能。」言崇纲淡淡打断她。
「为什么? 」
他看着她,眼色意味深长。「这里是公共场所,你确定要我直接说出原因吗? 」
梁芝旗一愣。他笃定是他使她受孕,表示他确知她只和他有过……亲密关系,可他有什么依据?她困惑,看他气定神闲地端起水杯嵘饮,他的手掌指节分明,他的手臂布满结实的褐色肌理,贲起的肌肉没入短袖底下。她想他有一具强壮健美的躯体,他们曾裸呈相对……
他含蓄的眼神仿佛道尽许多暧昧私密,她脸蛋瞬间烧红,不敢追问,不敢想象更多。
言崇纲勾起淡不可见的笑意。「所以,我当然有权陪『我的』孩子。」
「我不要。」她顽固地拒绝,有点恼羞成怒了。他八成在运用心理战术,算准她没胆开口问细节,她才不中计。
梁日佐劝道:「芝旗,他毕竟是孩子的爸……」
「哥,你带孩子来陪我,是希望能帮我恢复记忆,我可以了解,但你为什么让他知道?」惹到这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梁日佐很尴尬。「当初你们分手,我觉得很可惜,我想你既然失忆了,你们又有孩子,也许能再来过……」
「不可能,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瞧向言崇纲。「抱歉,喜不喜欢是主观的感觉,我不是说你不好。」
他眼神独裁,态度强势,像冰冷的钢铁,给她一种强烈的感觉,但他的大男人倾向太明显,她不喜欢。
「我很清楚你对我的观感,但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对孩子的责任。」言崇纲暗暗恼怒。她仍旧不愿接纳他,甚至不肯为了孩子而妥协。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只好用点手段说服你,例如我最擅长的法律。」
「我们没结婚,孩子当然是我的,你不可能用法律抢走他们。」
「对一个法律人说这种话,你最好别太有把握。就算法律没有规定,我也能找到漏洞,或许最后孩子反而归我也不一定。」
「你——」她气得俏脸一片晕红。「你为什么不肯放手? 」
「我说过我有责任。」
「我也说了我不需要!」不可理喻的男人!她握紧拳头,身侧忽然一嗳。
她低头,看见美美挨着她,小脸有些慌张,吉安抓着吃了一半的面包,面无表情地瞪着言崇纲。大人的口角,孩子察觉到了,都很不安。
她立刻警觉不能在孩子面前吵架。她的拳头立刻松了,瞧向言崇纲,他表情立即和缓,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交换眼神,无言地同意暂时休兵。
这时,服务生正好法上餐点,梁日佐道:「先吃吧,吃完再谈。我是希望你们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管做什么决定,希望你们要考虑孩子的感觉。
「当然。」言崇纲淡道:「我一直表示愿意负责。」
「并不是只有负责才是考虑孩子的感觉。」梁芝旗轻声回嘴。「我想,像你这么英俊,条件这么好,我当初还选择分手,一定是有很严重的问题。」他这种惹人厌的个性肯定是最大症结!她当初怎么会爱上他?她一定是神志不清了。
至少她承认他英俊。言崇纲涩然想着。她什么也不记得,分析倒是一针见血。
当年,导致他们分手的严重原因是他的个性太强势,总要她顺他的意思,现在又因此惹她生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学不会柔软,是他的致命伤。既然他只会来硬的,那就强硬到底吧,先把握孩子这条线,将他们重新牵在一起。
然后,他会改,努力改掉她排斥的部分,成为她理想中的男人,届时牵起他们的不再是对孩子的责任,而是发自肺腑的爱恋——
第2章
谈话不如梁芝旗以为的顺利。
言先生异常难缠,他的最高原则是对她负责,违背此原则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加上她哥哥嫂嫂在一旁推波助澜,最后她只好让步,同意他探望孩子,但结婚免谈。
送哥哥嫂嫂上飞机后,梁芝旗带着两个孩子回到租屋处,言崇纲则前往T大拜会旧日师长和未来同事。
她的住处在三楼,一、二楼租客是毛秀忻,她在此开了间租书店,房东白暖琳则在隔壁开花店,她是大集团的千金,整条街道的房子都在她名下,据说是当年她父亲送的结婚礼物,可惜婚姻最后以离婚收场。
午后客人不多,三个女人就在租书店里聊天,两个孩子在一旁吃饼干,梁芝旗描述和言崇纲的攻防过程。
「他当场跟你求婚?」毛秀忻听得兴味盎然。「唉,可惜,刚才他送你们回来时我刚好出去买东西。暖琳,你看他怎么样?」
「言先生不苟言笑,不过很有男子气概。」白暖琳抿嘴微笑。
「他敢求婚,表示他诚心要负责任,这种男人不多了,换成我,马上答应,和他结婚去。」毛秀忻一脸陶醉。
「这话要是让你老公听到,恐怕不妙呢?」白暖琳揶揄,毛秀忻扮个鬼脸。
「他一直把责任挂在嘴边,好像我和小孩是一件不得不处理的公事,得靠结婚来解决,越听越烦。」梁芝旗蹙眉。他一径坚持,不考虑她的意愿,让她感觉很差。
毛秀忻问:「所以他要是换个理由,例如『我爱你』,你就愿意嫁了? 」
她一怔。「也不是,但至少……这才像求婚的理由呀。」爱?她怀疑那个冷冰冰的木头男说得出这个字。
「所以你是憧憬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婚姻。当然了,最初总是那样,爱上某个人,想和他厮守一生……」毛秀忻似想起了什么,爽朗表情有一秒的黯淡,话锋随即一转。
「可是他没讲,不代表他不爱你。也许他只是说不了口。」
「他有心负责的话,支付孩子的养育费用就够了,没必要求婚,显然是拿小孩当借口。要不是还对你有感情,何必自找麻烦?」白暖琳赞同。
「但你一开始就拒绝他,男人的自尊很强、脸皮很薄,被拒绝就更不会坦白了,所以他只说要负责。」毛秀忻补充分析。「他肯定还爱你。」
是这样吗?梁芝旗哑然,一下午的谈话,他始终冷静以对,她感觉不到他有任何温情,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对她的眷恋,他甚至完全没对她笑过,他并不比那些盘问她的警察亲切多少。
假如这种表现是对她有爱意,那些警察个个都爱上她了。
「言先生回来了。」白暖琳低声道:「他刚到门口。」
三个女人一起望向租书店门口,言崇纲正好走进来,见了毛秀忻与白暖琳,他点点头。「两位好。」
毛秀忻笑道:「你好,我是这家租书店的老板。芝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欢迎你们随时来看书,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