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他站在这凉亭里乘凉,却一刻也不得安宁,朱家三千金陆续前来哭死哭活要他别娶李瑶韵,要他带着她们私奔算了。
他捺着性子,任她们哭得死去活来,哭完见他无动于衷后,又恨恨的离去,一个晚上他被吵得不得安宁,正想回房睡觉,这熟悉的声音唤住了他。
他笑着转身,双臂环胸,看起来轻松自在。
小米双颊隐隐徘红,有些气恼。「你在胡说什么?」他怎么对她总没个正经!
「要私奔可以,不过这些年你所攒的钱可要交出让我保管。」他自顾自的说。
「喂,你——」
「还有,孩子生六个,三男三女刚刚好。」
「住——」
「要走动作就要快,择日不如撞日,趁那几个女人正哭得肝肠寸断、不知所以的时候,咱们连夜走人,隔日保证她们会气得肠胃穿孔——」
「桂雨閺,你说够了没?」为了阻断他的话,她干脆拉紧他的衣襟,朝他大吼。
「说够了。」瞧着她小手揪得他好吃力,还踮脚尖才能站稳,他摊开手,露齿一笑,眼睛促狭的一眨。「你若要与我私奔,真的不用来硬的,我会乖乖照办的。」他一脸好说话的表情。
「你!」她气结。「你少给我耍嘴皮子了,谁要与你私奔!」她气极。这家伙就会在她面前耍白痴,还乐此不疲,真是气死人了!
「原来我误会了,还以为你真的也想劝我一道私奔呢!」他竟敢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浑话!」一股没来由的羞涩感突然涌上,让她的嫩颊染上红晕。
「唉,没办法,听了一个晚上女人的私奔哭求,难免会让我以为你与她们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瞧着他盛满笑意的眼神,一般人一不小心真会被那迷死人的笑眼给晕得双腿发软,但她可不是一般人,她是被他言语调戏了十年的人,没那么容易晕船的。
「你少往脸上贴金了,我来是问你,你……真要娶李瑶韵?」她结巴起来,说到底,她问的其实还是同一件事。
淡睨着眼前模样忸怩的女人,他唇畔泛漾着笑靥。「是啊。」
一阵风吹过,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凉。「真的为了窑司的职位?」
她知道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男人,在他的算计之下,当年他刻意进到朱家,一步步取得朱老爷的信任,再不着痕迹的蚕食鲸吞窑场的势力,一点一滴地建立起自己的人脉,这最终目的就是取得窑司这个职位,所以这次朱老爷出事,她很难不怀疑这事跟他有关……
那平时极为潇洒的笑容消失,显得阴沉了。「你说呢?毕竟你是最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对她,他很少隐瞒心思的。
果然!是他向李监官告发老爷不法的,唉!她叹了一声。
「这回你连自己的婚姻也押进去了,这值得吗?」她幽幽的问。
他目光倏冷。「我若要建立自己的商业王国,这是不可避免的。」
小米怔怔望着他。她怎么忘了,他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婚姻早被他当成待价而沽的筹码,若婚姻能卖得好价钱,那便是物得所值了。
「我明白了。」人各有志,她有什么资格批评他出卖婚姻,更何况自己也不过是他操控的一颗棋子……
「不,你不明白的。」他瞧她的眼神变得深邃复杂。
一时间她竟感到有些心慌,心儿卜迩卜通的猛跳。
桂雨阕抬起手,轻触她柔嫩细致的脸庞。虽然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却是最不一样的,因为她是禾小米,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最可口的一颗月光米!
他拢着她的长发。「米儿……尽管我娶了别人,你还是跟着我,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这话暧昧的程度已超越了他平时戏谑她时的语气,她蹙眉狐疑的望着他,发觉在他多变的目光之中,竟有一丝淡淡的压抑、矛盾,以及若有似无的……温柔?
「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倒是你对未来的嫂子该多少付出点真心,别造太多情障。」她心情紊乱的说。
桂雨閺噙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好。」他说得轻松自在,仿佛没什么困难,他轻而易举就能尽上做丈夫的责任似的。
小米心头一紧,这时发现凉亭外突然落下了雨水,雨水成串,叮叮当当的打在凉亭石板上。天气真是多变啊,前一刻还月明星稀,这一刻却是阴雨浙浙。
她心中缓缓生起了一股莫名的落寞及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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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街上一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而过,朝「前」窑司的府邸方向直去,到了朱府大门口队伍却没停,又走了约莫百步才在对门绿瓦白墙的华宅府第前停下。
华宅大门两旁摆放着两尊威严灵动的石狮子,门牌上写着「桂府」,这漆金门面比之前窑司的府邸还要气派威仪,这是现任窑司——桂雨閺的府邸。
桂雨閺今非昔比,由人下属一跃成了官窑龙头,如今再风光娶了监窑官之女,这场面之风光,就连皇上都差人送上匾额祝贺。
桂雨閺这富贵之路,一路走来平步青云,际遇羡煞众人啊!
只是,今日娶妻,有点怪……
大红花轿由新郎亲自迎回,新郎并无接美娇娘下轿,轿子进门直接送进内院之后,后院即深锁,再无人见过新娘身影,直至拜堂之际,居然也只有桂雨閺一人往堂中站,李监官笑盈盈的高坐堂上,在无新娘的情况下,新郎独自完成了婚礼。
这怪事引来了众人的窃窃私语,而这流言很快传到对门的朱家,让正哭得像死了丈夫的朱家三姊妹立即收起悲泣,火速整装出现看「热闹」。
「这是什么笑话?一场少了新娘的婚礼还算数吗?」朱陶赶来后嗤笑问。
「我只听说人死了才不用亲自拜堂,但就算冥婚好歹也该有块牌位充场吧,牌位呢?怎么不见啊!」朱瓷说得更恶毒。
两人的话立刻让原本笑脸迎人的李监官变了脸。
宾客们更是一脸的尴尬。这朱家女儿也太不知轻重了,竟然当着李监官的面说出这种话?
可见她们对桂雨閺要娶他人的事,是妒恨透了顶!
「大小姐、二小姐,内人因为身子不适这才无法出席婚礼,我本人并不介意,你们也母需大惊小怪。」桂雨阕在李监官发火前淡然的先开口解释。
「什么?新娘子才进门就病得上不了礼堂了,这不是带衰夫家的大冲吗?」朱釉竟露出了惊喜万分的模样。
李监官越听越怒。「韵儿已病了一段时间了,并非近日才生的病,哪来的大冲之说?」
「难怪众人只听闻你有女儿,但少有人见过,原来是病得要死了,那桂雨閺这岂不成了冲喜夫了?」朱瓷惊呼。
「天啊,而且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鳏夫了。」朱陶马上又兴奋的接口。
李监官忍无可忍,勃然大怒。「我女儿的病会好的,你们几个没口德的丫头再不滚,我就要朱立园自己提头来领人!」他后悔极了,当初不该答应桂雨閺放过朱家,让朱立园安稳下台的,该抄他的家、下放他的亲人才是,那么今日自己也不会在嫁女儿之日让人羞辱。
提起那没用的爹,朱家三姊妹就更气了,要不是爹出事,娘为了保住富贵的生活,龟缩起来一致同意桂雨閺迎娶李瑶韵为朱家解难,她们也不会将痴恋了多年的男人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