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跟踪她,是想找机会向她解释,告诉她自己当初离开,实非得已呀,他并非轻薄之徒,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救她,在地技可施的情况下,只好多有得罪了。
这一路跟着,也一路找机会与她说话,不知不觉,竟跟着她来到了西郊的荷花湖。
此时湖上白荷朵朵,荷叶片片,蝶舞纷飞,美景宜人,不失为一个解释误会的好时机。
见那芳影往拱桥走去,他也连忙跟去,正当考虑自己该不该上前叫住她时,玉尔玛已往湖边的凉亭走去,而那亭子里,一人站,一人坐,坐着的竟是巡抚大人项少怀,在他身穿旁边护卫的则是荣应。
温子韧诧异的瞪大眼。
大人怎么会在这里?而玉姑娘似乎是来见大人的?这是怎么回事?
项少怀原本在品茗赏荷,见她来了,手一摆。
“姑娘请坐。”
玉尔玛并未坐下,依然站着,冷道:“你叫人送信来,约我来这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正是她的性子,项少怀仅是微微一笑,并不与她计较。
“既然姑娘开门见山的问,本官也毋需拐弯抹角。本官想知道,你和温师爷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我上回就说过了,不关你的事。”
项少怀冷凝威严的神情上,并不因她的直言拒绝而有丝毫怒意,他放下杯子,也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望着满湖清幽高雅的白荷,语气淡然。
“不管姑娘和子韧有什么恩怨,子韧既然是本官的下属,若有人要对他不利,本官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这一点,还望姑娘明白。”
这话,表面上说得客气有礼,实际上,含着不怒而威的警告。
她朝项少怀望去,当目光与那双冷然犀锐的眸子对上对,不由得怔住了。
关于巡抚大人项少怀的事迹,她先前曾听闻过,此人嫉恶如仇,铁面无私,铲奸除恶不留情,由于聪明果断,都会年纪轻轻就坐上巡抚大人之位,并深受皇上重用。
这人的目光,竟然比刀子还锐利。
偷偷躲在大树后头听两人说话的温子韧,当听到大人说出这番话来时,禁不住捧着心口感激涕零。
呜呜呜——原来大人这么关心他呀!
大人平时虽然爱整他,可他知道,大人只是逗着玩,事实上,大人是个非常爱护属下的人,不枉费他忠心耿耿跟着大人。
玉尔玛避开那锐利如刀的视线,冷静道:“哼,你既然如此爱护属下,我奉劝你最好派人随时保护他,因为只要找到机会,我就会一刀宰了他。”
巡抚大人眯细了眼。“姑娘何苦逼人太甚?”
“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总之,从现在开始,叫那个姓温的皮绷紧点,我的刀子磨得很利,要嘛,他就给我乖乖待在屋里别出来,别没事扮成员外,贴个胡子出来逛大街。”
躲在树干后的人,不由得身子一僵,额头冒着冷汗。
原来她早就发现他在跟踪她了,温子韧尴尬的从树干后走出来,陪着笑拱手。
“玉姑娘……”
“告辞。”丢下这句话,她掉头就走,连给他好言赔不是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温子韧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只能苦笑摇摇头。
唉,看来他和玉尔玛之间,误会难以冰释了。
岂料,巡抚大人却在这时候轻笑出声,令温子韧和荣应都诧异不已。
“大人何事如此开心?”
“依本官看,子韧 ,你和玉姑娘的仇,是结定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本官可帮不了你了。”
温子韧闻言,简直欲哭无泪。
“大人,下官已经很凄惨了,您就别再消遣在下了。”
还清官难断家务事?真是他妈的存心寻他开心嘛。
连一旁的荣护卫,都觉得纳闷,“大人,那姑娘明明想杀师爷,大人为何说是家务事?”
巡抚大人却笑得更加神秘。
“今日本官之所以会见玉姑娘, 为的就是想搞清楚,她为何要追杀子韧?适才与她相谈,本官终于明白她的心意了。”
这话,可真叫人搞糊涂了!
那玉姑娘从头到尾,心意只有一个,就是找他温子韧寻仇,还有什么心意可言?大人不是寻他开心是什么?
呜呜呜——枉费他刚才还捧着心肝感谢大人,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刻,大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们想想,她若真的要对子韧不利,明明有的是机会,为何没出手?”
经大人提点,荣应也像是惊醒一般,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大人,荣应懂了。”
温子韧惊讶的瞪着荣护卫,一张脸更是像自己快出殡似的欲哭无泪。
“荣护卫,大人一向爱寻下官开心,下官是知道的,怎么荣大人您也开始帮着大人来消遣在下啊。”
“师爷,您误会大人了。”
“我误会?”
他来回看着荣应和大人,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巡抚大人却难得大笑出声,站起身,在温子韧肩膀上拍了拍。
“子韧啊子韧,枉你平日足智多谋,举一反三,如今却连一个姑娘家的心思都瞧不出来,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说完,项少怀便双手负在身后,信步跳出了亭子,沿着湖岸,沿路欣赏满湖的白荷绿叶,留下温子韧一人,依然呆立在原地,教育学、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姑娘的心思?
大人的意思是……玉姑娘喜欢他?
不,怎么可能?
大人在说笑吧?她明明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一见面就追杀他,若非荣护卫相助,那时候他恐怕已被她的鞭子抽得屁股开花。
而且适才她还再次撂下了狠话警告他哪,思及此,让他打了个冷颤。连他假扮员外,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突然,他像是被平地一声春雷打醒一般,全身震撼,脑海中猛然闪入她临走时所丢下的那句话。
要嘛,他就给我乖乖待在屋里别出来,别没事扮成员外,贴个假胡子出来逛大街。
这不就表示,她一直知道他扮成员外跟踪她?
既然晓得,适才在大街上,她有的是机会可以找他算账,却没这么做,直到和大人见了面,她才点破他……
温子韧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大人话中的意思了,内心着实震撼不已,可他迟迟不敢相信。
难道真的如和大人所言,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玉姑娘之所以找来,是因为喜欢他?
恍若大梦初醒一般,他回过神,发现大人和荣护卫已经走远了,这才赶紧撩袍急急追去。
“大人——等等我啊——大人——”
她喜欢他?
会吗?玉姑娘喜欢他?
这几日,温子韧魂不守舍的,当知道玉姑娘喜欢他,他心中的讶异难以言喻,直到现在仍处在不可思议当中。
一年前的那间庙里,他拥她入眠,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子,这么做,是在情非得已。
当雨停了之后,他背着已然昏迷不醒的她继续上路,走了半时辰的路,总算遇上了一户农家。
农家住着一对姓查的老夫妇,他讲她安置好,并照顾她一整夜,等到确定她回复了体温,脸色也好转后,便给了老夫妇一笔银子,叮嘱他们好好照顾她。
隔日清晨,他则趁她还没醒来之前,连忙上路离开了。
选择不告而别,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她康复好转,就会找他算账,一想到她甩鞭的利落功夫,屁股就泛寒。
为了不让自己屁股开花,他只好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