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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某日,一句风凉话点醒了他——

  大房的风水有问题吧,不然怎么父子都这么惨?

  因焦急心伤而混沌的心智豁然清晰,他舍弃了和樊家关系密切的医馆,从邻近村庄找来大夫。

  「这人中了剧毒,还能活着算他命大,可是不对呀,你都把参汤给他当水喝了,就算不能完全痊愈,这么多天毒性也该多少消退了些,怎么会从头到尾都这么严重?」让那群「良医」们束手无策的怪病,竟被一个寻常大夫轻易地诊断出原因,而这段话更是直接切中要点。



  有人下毒,答案就这么简单。

  他立即将奴仆们全都撤下,不分日夜镇守兄长身边,不准任何人接近,就连药汤都是他蹲跪走廊一边监视房门口一边亲自煎煮,对于仆人依照吩咐送来的药材及食物,他也都再三仔细检查。

  总算,经历了一个月的磨难,兄长的命救了回来,但所有的事实也跟着串起——不只是兄长的命,就连当年父亲看似被接二连三的噩运造成毁灭,全都是有人存心陷害。

  父亲和兄长都太接近成功,为了阻挡他们成为当家,贪婪的族人不惜买凶相残。

  他甚至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因为几乎人人都有份,有人在那场酒宴下毒,有人买通大夫,有人送来掺有毒性的药,要不是他强逼兄长灌下的那些补汤误打误撞消缓了毒性,他的余生只能在自责悔恨中度过。

  而最大的凶手,却是那冷眼旁观的老家伙!他的势利贪婪不但等于默允了子孙们的明争暗斗,更是变相催化他们变成手足相残的冷血禽兽。



  「快把伯临治好,大房的产业要是再这么闲置下去,我会交给其他人接手!」兄长卧病在榻的期间,老家伙只来过一次,冷怒扔下的话让他寒了心。

  直至那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追求的只不过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胜利,在祖父眼中,他们都是被利用的棋子,他不在乎棋子是谁,只在乎有没有可用的棋子可以再为他扩增财富。

  「我们不也正一步一步地在让他们偿还代价了吗?」兄长的声音将他游离的心神拉回。「看样子三叔的气还没消呢,要是被他知道那些价差全进了咱们这儿,包准气疯。」

  可不是吗?忆起他们的计划,樊仲遇眼中闪过一抹精锐,唇角跟着勾扬。

  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复仇,兄长命救回后,对外假装痴傻,而他也顺势收起经商的才能,营造出之前功劳全是兄长所为的假象,只要是他经手的事业必亏,将他们联手打下的局面全给赔光——

  但只是绕了一圈,财富依旧回到他们手中,却不再属于樊家,而那群人还傻傻以为真被别人赚走,完全看不出破绽。

  当初有人用这种方法将父亲逼至了绝境,如今他们要用相同的方式讨回来。他们不会一下子就将那群人逼死,而是要一笔一笔,像凌迟般将整个樊家全数掏空。

  等他们发现时,为时已晚,而他们将活着亲眼见证樊家毁灭的这一刻。「希望采收成果的那一天可以快点来,假装太累人了。」听似抱怨,实际上是在心疼兄长的牺牲。

  只要脱离那群人的视线,他就可以不用再假装怯懦无能,但困在府里的兄长却是时时刻刻都不能松懈,要一个大男人装得像孩童一样幼稚,说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哎,沙包我已经玩腻了。」知道弟弟的顾虑,樊伯临故意撇嘴自我解嘲。

  所以有仲遇在场的场合他不会演得那么用力,而是装成一个乖孩子的模样,免得他看了心里难受,久而久之,看在其他人眼中还以为他是畏惧仲遇的威严,也就不觉得奇怪。

  樊仲遇被逗笑,露出难得的笑容,冷峻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

  「找一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沙包拿去丢了吧,他们应该不会起疑。」兄长为了不让人识破,想了拿沙包、念口诀的方式将痴儿扮演得惟妙惟肖,真辛苦他了。

  看到他的笑容,樊伯临心里感慨万千。

  大房虽然由他这个长子继承,但他对商场上的斗争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仲遇才是真正适合掌权之人。不过出生顺序无法改变,他只好违反本性挺身而出,每次看到仲遇朗笑说着他们又击败了哪一家商号,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向来是他开心的泉源。

  但在得知他和父亲的变故全是族人间争权夺利所造成,原本已因照顾他而受尽身心煎熬的仲遇,更是被强烈的自责完全击溃,万念俱灰的他失去了生气,和那个得意时会开怀大笑,愤怒时会让人双腿发软的傲气男子判若两人。

  为了勾起仲遇的生存意志,他拟出复仇反攻的计谋,逼仲遇将满腔的愧疚转为仇恨,即使这使得笑容几乎从此自仲遇脸上绝迹,他也不后悔,只要他们可以回到以前心意相通的日子,这就够了,就算必须扮痴扮傻他也甘愿。

  「免了,我习惯手里拿着东西了,更何况现在有那女人在,会帮我分去不少注意力。」只是,向来让他了若指掌的弟弟,如今却好像有点变了。樊伯临睨他一眼。「你似乎挺在意她的?」

  知道兄长说的是孟海心,樊仲遇的笑容缓缓敛去。他就知道兄长绝对会察觉到,他今天的失控太明显了,甚至要靠兄长不着痕迹的提醒才回过神。「怕她妨碍我们的计划罢了。」他若无其事地淡道,用无谓的态度掩饰了内心的波动。

  虽然暗中进行复仇计划,但顾虑到太过逆来顺受反而容易引来疑窦,于是兄长决定娶妻来掩人耳目。

  早在还没确定人选之前,兄长就已言明不会碰她,这桩婚事只是用来转移有心人的注意力,他会逼她上榻,为的是让她信以为真,免得她跟其他女眷接触露出了破绽。

  明明他很清楚该怎么做,也逼自己动手去做,但他无法解释那激动异常的反应到底所为何来,只要一被那双眸子注视,他向来自制得宜的情绪就开始超出控制,就算他建立了再多的心里准备也是枉然。

  「我看她才需要怕吧。」樊伯临低笑,耍玩着手中沙包。

  樊仲遇忆起她方才孤伶伶站在厅堂的纤细身影,压在胸口的沉窒重到化不开。

  他很清楚,即使有名无实的婚事无损于她的清白,一旦过了门,她的一生等于就这么毁了,害怕会被迫圆房的担虑,更会成为可怕的梦魇夜夜折磨着她,若事实真只是为了生下子嗣而娶她那么单纯,她或许还比较好过些。

  脑海里掠过她被人压在身下的情景,一股怒火凶猛窜起,让他有种想杀人的欲望,即使那人是……樊仲遇一怔,这莫名的妒意骇着了他。

  该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和她拜堂的是兄长,就算最后改变计划真的和她圆房,他也不该有这种反应!

  他想把那抹不该的心思压下,那把火却仍在胸口烧着,烧得他心烦意乱,怎么也灭不掉。

  樊伯临不动声色地将他这些细微反应都看在眼里,突然开口:「你心软了吗?」

  这句话问住了樊仲遇,满腔沸腾的心思瞬间被全然浇熄。

  不,他没资格心软,早在他因醉心追求胜利而害兄长成为标靶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资格心软,兄长决意复仇,他奉陪;兄长为了自保所采取的方法,就算会让他血染了了手他也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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