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哥哥随口敷衍,拉了弟弟就往外跑。他被大将军吓得尿急,再不快跑就要当场出丑。
曹璃看着他们的背影,轻笑。
转身,她对轩辕竟说:“如果不麻烦的话,那些嫁妆里有一箱医书,劳烦先生把它们找出来还给我。”
轩辕竟拧眉望着她。果然是她的风格,不要金银饰物,不要绫罗绸缎,只要医书!他的嘴角带起一抹惬意微笑。
眼尖的百姓发现他在笑,又同时倒抽气,整齐得像事先预演过似地,惹得邱燮文忙又捂住嘴巴,假装从没偷笑过。
轩辕竟缓缓转过头,被他视线扫过的人,忙不迭转身跑开。
“初生之犊不畏虎,你该学着害怕。”他对曹璃撂狠话。
他以为她不怕是因为对危机无知?不,她对危机有着敏锐的嗅觉,知道什么时候该逃,什么时候该避开,只是……在他身上,她没有嗅到危险。
“先生有没有听过随遇而安?”她问轩辕竟。
但邱燮文忍不住想为她鼓掌,“好一个随遇而安,灵枢姑娘,在下佩服。”
他的佩服引来轩辕竟的不满,一甩袖,往屋外走去,尉迟光见主子离开,速速跟上。
他们离开曹璃的屋子,听见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我知道公主哪里跟我们不同了。”一个穿藏青色布衣的老人说。
“哪里不同?”
“公主不怕大将军,咱们呀,个个都怕。”
“说的也是,她还敢说大将军是不是呢。”
“我光看见大将军的眼睛,就快吓死了。”
“你懂什么?那叫威严?凡做大事的人,都得有那么股子威严。”
“可克将军也是将军啊,他就不那么吓人。”
“那不同……”说话男子看着轩辕竟的身影,也会被吓得连退三步,但仍无碍无和人分享自己心中又敬又畏的人物。
第4章
公主被抢,何等大事!京城上下、茶余饭后,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真是奇了,整批送嫁队伍,无一人损伤,偏偏丰厚嫁妆和公主就是不见了,难不成是……监守自盗?
就说,这宰相怎么舍得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替轩辕将军操办婚事!将军不爱身外财,大家是知道的,看他散尽家产,为秦淮百姓尽心尽力做了多少事就明白,可沈家是出了名的贪呐,会不会……这钱财右手出、左手回,从头到尾只是做做面子?
此事让沈傅超被皇帝狠狠斥责一番,限期要他把公主找回来。
沈傅超气得牙痒痒,事情刚发生之初,他把送亲的几百名宫人抓起来拷打、严刑逼问,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之余,气得想把他们全砍了,以泄心头之恨,没想到谣言四起,说沈宰相想要杀人灭口,凡经思量,为怕落人口实,沈傅超不得不把他们全放了。
谁知,轩辕将军为人信义,他上秦摺给皇帝,说就算公主遭人抢亲,清白已毁,只要能把静璃公主找回来,不管有没有嫁妆,他将照样迎公主入府,为将军夫人。
这话,一方面感动了高高在上的帝君,将他升为一品将军,封政远公,赐黄马褂一件,府第一座;另一方面,也感动了天下百姓,为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动容。
轩辕将军的声势如日中天,看在沈知清眼里,妒恨难平,却又不得不尽力与之攀交。
而在未秧村,曹璃彻底放弃过去,以灵枢之名在此重新过日子,成了百分之百的老百姓。
平日,她不必下田,光是为百姓看病收到的食物,就够养活一大家子,村里人感激大将军给他们抢来一个公主大夫,他们陈年宿疾、疑难怪病,都在她的巧手医治下,慢慢康复。
轩辕竟在她的要求下,办了个药铺子,从外头运来各种药物,还找到几个能识文、对医理有兴趣的年轻人帮忙。
药铺子一开张,曹璃便忙了起来,忙得喜悦、忙得愉快,她常想,这辈子,从没这样自在开心过,倘若婆婆知道她现在过的是这种生活,也会为她感到庆幸吧。
她与邱燮文、尉迟光成为好友,和邱燮文可以谈论,而尉迟光虽然不怎么说话,却默默地替她打理家里,屋后堆成小山的柴火是他劈的,檐下刚晒上的火腿,是他去猎来的,更别说那些吃不完、养在篱笆里的鸡鸭了。
他是那种欠人一寸、非还人三尺不可的男人,所以轩辕竟救下他的命,他便以性命相还,而曹璃医了他娘亲的病,他就以一身力气偿付。
慢慢地,她知道,未秧村是怎么建立的。
刚开始,轩辕竟收留了被沈知清排挤、迫害的好官,收留被残害的官员家属,后来,为了对部属们负责,他们让愿意到未秧村落户的兵将,把家人送到这里,即使他们在前方战死,亲属也会有人照料保护。
轩辕竟的做法,让更多的士卒无后顾之忧,他们不害怕征战沙场,不害怕为国捐躯,有了不怕死的兵将,哪有失败的战争。
这里像是个小型王国,农、渔、牧、商,有各级人员分层负责,只不过这个王国里推行廉政,没有腐败吏治,所以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富足。
曹璃仍然不知道轩辕竟的名字,只是像以前那样喊他“先生”,她也不知道他与轩辕克的关系,但她清白明白,在这个地方,他是大将军、是主人、是王。
这时,她在屋里为一个老太太仔细看病。
“婆婆,你要放松心情,别胡思乱想,你的媳妇儿是好的,为您三餐煎药,没有半句埋怨;儿子也是好的,在外立功,回家孝顺双亲;连孙子都比人家的可爱活泼,还有什么好烦心的?”
“姑娘,你不知道,陈家的媳妇长得多漂亮,又乖又懂事,织起来的布啊,我们家媳妇织的拿什么跟人家比,怎么我们小二就是娶不到这样的媳妇呢?”老婆婆叹气。
“婆婆,照你这么说,我长得既不好看也不会织布,这辈子都别想嫁喽。”她看一眼站在婆婆身后的二嫂嫂,深感同情。
“不、不、不,灵枢姑娘,婆婆不是在说您,我的媳妇儿怎么跟您比,您是菩萨,是救苦救难、救命的玉面观音呀。”老婆婆连忙摇手。
“所以喽,婆婆,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想想二嫂嫂为您生了那么多个可爱的小孙子,陈家嫂嫂为了子嗣可苦恼着呢。”
婆婆想了想,笑开道:“姑娘说的也是。”
“人呐,要知足,不然老天爷看不过去,会把你的幸福给收回去的。来,我给婆婆开药,你和清水服下,晚上早点睡,上了床别东想西想,我保证,三天之内,药到病除。”
“谢谢姑娘。”
“没事儿。”
曹璃提起笔,在纸上写下——羌活、防风各一两、柴胡七钱、川芎五钱、甘草五钱、黄芩(酒炒)三两,黄连(炒)二两。研成未,每次服二钱。
婆婆在媳妇的搀扶下离开,她看看门外,没病人了。
收妥桌上医书、笔墨,才想到里面稍歇一下,小小娃儿就进了门,见了她马上靠过来,伸手要人抱。
他脸上的肿块已经消退,成日往她这里跑,反正住得不远,爹娘也就由着他。
轩辕竟不在,他的话可多了,不像那日问半天,一句话都不肯回。
“姑姑。”
他叫小小,才三岁,话说不清楚,姑娘老叫成姑姑,弄到后来,村里大大小小的孩童见了她都喊姑姑,连妇人也跟着孩子喊她灵枢姑姑,她不讨厌这个称呼,这让她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