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陈让,小鼻哼出一气,压下心头微微的不明晃动。
陈让看到巧芸的第一眼,脸上就挂上了浅浅的微笑。
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生气、讶异、到藏起,他一一看在眼里,放在心底。
他一早便清醒,面对陈家众人投以无限同情的眼光,他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梳洗完毕,亲自驾车到邵家,接他未来要共同相处的小小未婚妻。
或许她调皮捣蛋、心高气傲,但陈让却没有违逆母亲的意思,依旧履行这场婚约,众人看来或许是家族的包袱,但陈让没有说出口的,是更深一层的意义。
那个在他病榻旁陪他度过童年的小女孩,他相信,她本性中的天真直率、善良可人,他能懂。
他愿意照顾巧芸,不单是因为邵家的要求,也不单是因为陈家欠着邵家一份人情,他希望和巧芸见面的第一天,她就能感受到他这份诚意。
她还是跟过去一样,任性的外表掩盖着她的率真,声音不小、脾气不小、架势也不小,不过,在他心里的影响力,也依然不小。
陈让先和邵家人寒暄问候,大器沉稳,但巧芸硬是在后头补一句:“做作!”
这个大病号,不用在那边装模作样,等到时掀了他陈家屋顶,包准吓得他再回医院吊点滴。
巧芸一面碎碎念,一面大摇大摆地自己开了车门。
“砰!”她将行李往里头一扔。“走了啦!爹地都不要我了,你们还在那边装什么装?”赌气、不甘、心里更难受。她才几岁,为什么就要面对这样的人生?
“不开心?”冷不防陈让也拉开了车门,静静地坐上驾驶座。
面对有如炸弹开花的巧芸,陈让显得平和多了,但巧芸怒火中烧,哪看得见陈让眼里的关心。
“废话!没眼睛吗?”
“巧芸,事情未必就这么定下来,我们还有半年的时间能相处,我会尽力照顾妳,也希望妳……”
“开、车、啦!”
现在是怎样?念经吗?废话那么多?巧芸只想“速战速决”,两脚用力踏着,发出不满的声响,陈让知道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想听,依着她的话,发动引擎。
一样的街景从不同方向一一飞逝,陈让载着巧芸,开始领教她的第一波攻势。
“你要不要干脆在车子后面贴一张‘新手驾驶’算了?”她在一旁没好气地说着,甚至送了他一个白眼。
陈让的车平稳舒适,巧芸却坐得一点也不安分。
“怎么了吗?”
“你是把这台车当娃娃车开吗?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开车除了快,更需要安全,尤其我现在载着妳,我得考虑到……”
“考虑、考虑?”她依然不客气地打断陈让的话:“考虑什么啦!我来开给你看!教教你什么叫做快又安全。”
她不管陈让的解释,在车内嚷嚷着,车子让她开。
“妳才十七岁,没有驾照,不能开车。”
陈让先是耐下心劝阻,但他很快发现根本无效,巧芸使着性子,手脚不断挥舞乱动,陈让不得不停下车。
在巧芸看来,他根本就是个没胆怕事的大宅男,病床躺多了,连点黑道家族该有的杀气都没了。
“坐好了!”她得意地坐上驾驶座。
他不是叫陈让吗?那就识相点多让让,她国中就享受驾车的快感,家里满车库的车不是爹地的,都是她的“大玩具”。
陈让不再多说,第一天开始相处,他不想在第一时间就和她争执。
巧芸熟门熟路地发动了引擎,陈让还没坐稳,车子油门就已经踩到底。
“这才叫开、车,懂不懂!”巧芸不知是不是故意,第一天就存心要挑衅,车子左弯右拐硬是不成直线,她享受着“驾驭的乐趣”,陈让在一旁脸色发白。
“不行就要讲,吐在自己车上可就丢脸了。”巧芸嘴上这么说,手中的方向盘却转得更快,这台名贵的轿车,被她当游乐园里头的碰碰车在开。
陈让伸起右手抓住车门上的扶把,晕头转向,不发一语,邵巧芸见状,头摇得跟车子一样晃,不屑地看着“吓得半死”的陈让。
“唉!果然和小时候一样,没点用,这样就怕了,算什么男人?”
巧芸的印象中,陈家就属二哥陈封会让人想多看一眼,她记得封二哥总是威风凛凛地率着一群人去处理事情,体魄强健、动作又快又猛,相较身旁这瞪大眼睛不敢讲话的懦弱家伙……
“唉!”她又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嫁给这种人。”在她一次次刺耳的煞车声中,伴着她这句下定决心的话。
果然,陈让真让她失望的可以。
一进陈家,邵巧芸对着自己的房间东望西望,陈让已不声不响回他的房间。
“我看他是去吐,不然就是瘫在床上了。”她砰的一声打开行李,里头没有洋娃娃、没有小洋装,只有一大堆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该有的东西。
不久,就见到巧芸把最后一把模型枪挂上墙,算是大功告成,进来要伺候她的家仆才一踏进,就被这阵仗吓呆了。
“出去啦!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巧芸没好气地大声斥着,没有人能明白,她一个人这样搬进陈家,有多孤单多难受,在房里挂满从小到大把玩的刀械枪枝,才能让她有一些些慰藉。
陈家的家仆面色发白地退出她房间,巧芸想起,陈家另外还有一个应该也脸色发白的家伙。
“不知道那家伙得到教训了没?”她拍拍衣服,推开房门往陈让的房间走去。
第一天的下马威,应该能让他明白,以后别想惹到她邵巧芸了吧?
房门打开,陈让果然“摊”在桌前。
巧芸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地,瞧着桌上的计算机屏幕,有意“乘胜追击”,吓他吓得彻底。
“喂!我房里那些模型枪你见到了吧?”她嚷着,不料陈让没搭话。
“我告诉你,我有的可不止模型,从小我就熟悉各种型号的大小枪枝,不高兴的话,就把你家墙壁装饰成蜂窝,所以你最好识相点,不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她威吓、警示,不料陈让竟不知道在忙什么,眼睛没有转开、耳朵也不知道有没有张开。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逼妳做了什么不想做的事吗?”
好个陈让,居然连说话都不见起伏,巧芸先是怒瞪大眼,后来想一想也对,他应该是被早上的她吓到无力了。
“现在是没有,不过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总之,你罩子放亮点,别惹到我就对了!”她高分贝地呛着。
不料陈让还是不动声色:“妳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什么?!”她略略心虚。
“我不会欺负妳。”
“什么欺负不欺负……”她的分贝也稍稍降低了,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陈让不是那种人。”
“什么哪种人不哪种人啦!”她一张小脸开始徐徐涨红了,她只是出言警告,怎么一下子就被他听出来话中有话?“我是说……不要动我那些枪枝模型,每一件都不是你有本事把玩的,听见没?!”
“嗯。”
明明她已经在打雷下雨了,怎么陈让还是一副晴空万里的模样?
“‘嗯’是什么意思?”她恼怒不已。
“妳的那些东西,我不会去动。”
他是同意了她的警告,但怎说得那样平静无波?好像压根没把她那些珍藏和警告放在眼里似的。该死的东西,吓呆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