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沈千秋这才睐向白小木。“你觉得身子如何?可还有不适?”
“没有,我很好。”她摇头,有些羞怯又有些欢喜地用那双水汪汪的杏眸灿亮亮地望着他。
沈千秋抬起头,隔着黑色手套,轻揉着她的发丝,片刻后,轻声道:
“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白小木先是一愣,接着才明白他说不要再这么做了是什么意思,她轻咬着唇,垂下眼说:“你不喜欢我吻你吗?”
“我不喜欢……你中毒时的模样。”他身上的毒性愈来愈强,方才若是晚一刻让她服下解药,她就香消玉殒了。
听到原来他是心疼她,白小木瞬间又笑逐颜开。“我不在乎,真的!一点都不痛。”在感觉到疼痛时,她就已经昏厥过去,毫无知觉,所以这次比起上次,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我在乎。”他的嗓音有些瘩痘。
这句话像蜜似的钻入她心窝,让她的笑靥里透着浓稠的甜汁。她握起他的手贴上颊侧说:“不如你不要再练百毒功了好不好?我听说你会浑身是毒,是因为练了这门百毒功的缘故,那么只要你不练了,身上的毒就会日渐退去吧。”
这样一来,以后他们再亲吻时,她就不会再中毒了。
静静注视着她,沈千秋久久不语。她弄错了,他身上的毒不是因为练了百毒功的缘故。
“你怎么都不说话?难道你舍不得放弃,还想继续再练百毒功?”
她讶道。
看着她满溢着关注的神情,沈千秋忽然发现自己做错了,他不该贪得一时的欢乐,而纵容自己沉溺其中,害得她也深陷进去。
他忽然甩开她的手,脸色一冷,旋过身对她说:“我自幼就练百毒功,你要我放弃,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还是走吧。”语毕,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等一下,沈千秋,你给我回来!”白小木急得下床追出去。她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生气,难道只因为她劝他不要再练百毒功吗?
若他无法办到,可以好好跟她解释呀,干么又要赶她走?
追到外头,白小木左右张望,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她跺着脚恼道:
“哪有人这样,每次只要一生气就赶人,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发誓,下次他再这么对阤,她就、就……真的走给他看,他让后悔死。
伫立在一座坟前,沈千秋沉默许久,才徐徐开口,“外公,你会原谅我的吧。”
“他不会原谅您的,老谷主花了毕生的精力,才找到这个方法,而您却宁愿眼睁睁轻易放弃,老谷主若在天有灵,一定死不瞑目。”程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没有回头,拾目注视着外公的墓,面无表情地说:“外公一定能明白我为何这么做。”
程梅激切地道:“不,若是老谷主还在世,断不会允许您这么做的。
谷主,当是我求求您吧,您好不容易找到了五月五日午时出生的人,怎能在这关头放弃?我知道她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只要您告诉她,她一定会答应的。”
沈千秋回头正色地道:“程姨,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明天就会送她出谷。”
“谷主,您若这么做,我怎么对得起老谷主的托付?将来我死后无颜下去见他啊。”程梅下死心地再劝,脸上露出一抹悲戚。
他明白眼前这名看着他长大的女子,一直对他们祖孙俩忠心耿耿。他缓下语气说:“程姨,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听见他的话,程梅问出心里早有的疑惑。“谷主,您是不是……爱上她了?”
沈千秋垂下眸没有回答,片刻,沉默地转身离开。
“谷主,就算您要白姑娘走,她也未必肯走啊。”程梅再道。
“这次,我一定会让她离开。”
清晨,湖畔笼罩着一层如薄纱般的白雾,如梦似幻,但此刻驻足在湖畔的白小木却一脸震惊,无心去看眼前的美景。
“你说什么?”
“我说我玩腻了你,才稍微对你好一点,你便不知羞耻地主动吻了上来,还蠢得让自己中了毒,我受够了,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你滚吧。”
她不敢相信这些羞辱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瞠大眼瞪着他,怀疑眼前这一脸鄙夷睨视着她的人,根本不是沈千秋,而是别人假扮的。
“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一向对太容易就到手的女人没有兴趣。若是你真这么缺男人,你大可再去劫别的男人,不要再赖在百毒谷里让我看了生烦。”
“你……”她惊怒得说不出说来,他竟然叫她再去劫别的男人,不要赖着他!
他怎么能对她说出这种话?他以为她是那么随便的女人吗?
昨天那个还对她深情款款的沈千秋到哪去了?难道,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他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她半晌,白小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因为我叫你不要再练百毒功,所以你在生我的气吗?”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瞧不起对男人死缠不放的女人。没错,原本我对你有些好感,但你却一点女人的矜持都没有,死皮赖脸地缠 着我,让我想吐。”
宛如被点了穴道的白小木,动也无法一动。他说她让他想吐,他说她一点女人的矜持都没有,他说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他说的话像悍雷一样,狠狠地劈进她耳里,刺痛着她的心和她的尊严。
见她木然不语,用着一种不敢置信的惊愕眼神瞪着他,沈千秋硬起心肠,冷漠唤道:“来人,送白姑娘出谷。”
“是。”立刻有名下人上前。“白姑娘,请。”
他真的要赶她出谷!他真的不要她了!
心头仿佛有什么迸裂了,白小木思绪乱得纠结成一团,无法思考,只能茫然地看了沈千秋,然后她像个傻子似的,怔怔地跟着那下人离开。
好痛、好痛、好痛!
那痛从胸口迅速地蔓延到全身,她伸手紧紧地揪着胸口,仿佛此刻有好几百人拿着锥子在凿她的心,将她的心硬生生地撕裂了,眼眶热胀,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她不能这么没用地哭出来,尤其不能在有他的地方哭泣。
“白姑娘,请先服下解毒丹。”走进毒瘴前,那名下人拿了一颗丹药递到她手上。
此刻她的耳朵仿佛聋了,听不见他的话,凝痛的双眼也瞧不见手上的东西。
那名下人见了,怕她中了瘴毒,连忙握着她的手,将丹药塞进她嘴里。
被迫咕噜吞下药的白小木,也无心去管那人方才喂她吃下的是什么,像个木偶似的,一步步跟着他走向毒瘴里。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毒瘴,送白小木来到外头后,那名下人便离开了。
她惶然地看看外头的天地,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时间仿佛已过了一百年那么久。
这些日子以来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换来的竟是他如此绝情的羞辱?
想起方才他对她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再也难以忍住,蹲下抱着双臂失声痛哭。
宁静的山林间,霎时只听到她心碎的悲泣声。
“白姑娘,事情不是那样的,谷主并非有意要羞辱您。”
忽然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白小木抬起哭得红肿的眼,望向不知在何时来到她面前的程梅。
“那么他为什么要说出那种羞辱人的话?”脸上满是泪水的她,抽噎地问。
程梅沉重地道:“那是因为他不希望您留下来,看见他日后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