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为什么大家都用同情的态度对我?到底我那里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你们总是在释出关爱之后,却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不,不要排挤我,不要同情我,不要用一样的眼光看我。
“你为什么不理人?”
谁?你是谁?我没有不理人……是听不见。
“听不见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潜水,越潜越深,知道深不见底,从此与世隔绝。
“你比手语的样子好美。”
你让我觉得你接近我别有企图,你很危险。
“我不否认我对你的关心确实别有所图。”
你到底想怎样?
“你喜欢我吗?”
我……我……
“我觉得你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不……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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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恩?”方书谚再度试图摇醒睡倒在沙发上的她。
这女人干嘛老窝在客厅里睡觉?就算要睡,起码也要多加条被子。
“快醒来,我买了晚餐和退烧药。”他轻轻拍她发热的面颊,因为指腹碰触到些微湿意而感到讶异。
方书谚俯身近看,这才注意到她轻颤的睫毛湿润未干。
她哭了吗?为什么哭?
魏容恩缓缓的睁开眼帘,泪水模糊了一张焦心的轮廓,直到确定他的存在不是梦境,胸口一阵酸意上涌,让她忍不住又掉下泪水。
方书谚见状,赶紧伸手将虚弱的她扶起。她的泪水令他慌张,禁不住用双手替她拭去泪水。
“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抬起手,无力的比着。“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瞧她像个孩子似露出委屈的模样,他一颗心着实揪痛了下。
“傻瓜。”他疼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不想去医院,我只好去药局买退烧药回去应急;突然想到你一定一整天没吃,所以又绕到小吃店去买点清粥小菜回来让你垫胃。外头下雨,路上车多,停车位又不好找,才会花了不少时间。”
刚才在路上,他还拨了通电话给魏明毅,告诉他容恩的状况,请他代容恩向教授请假,同时也向他确定容恩是否真有惯性发烧的习惯。
得到阿毅的证实后,他才放心地让她自然退烧,打消押她上医院的念头。
魏容恩看着桌几上的食物和药盒。原来他真的在大雨中为她跑了一大圈,并没有因为厌恶而弃她于不顾。
为什么……她已经尽可能的漠视他的热情,甚至逃避他所付出的一切关怀,为什么他还能如此温柔的关心她?
他的温柔、他的好,让她的心防完全瓦解、沦陷失守,她的泪水也彻底溃堤,不断涌现。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要爱情,她不要同情……
方书谚看她泪水不止,开始后悔不送她去医院的决定。
“怎么了?很不舒服吗?”她的眼泪湿透了他的手指,灼烫了他的心。“不去医院真的没关系吗?”
魏容恩看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直觉就是摇头,不停地摇头。
方书谚完全被她的固执给打败!记得阿毅刚才还在电话里头顺便附上提醒,说容恩平常虽然独立冷静,不过生起病来却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耍脾气。若是想要她乖乖听话,只能用哄的,绝对不能用凶的。
现在他终于见识到阿毅所谓的“像孩子一样任性耍脾气”的魏容恩了。
“好好,不想去就别去。”他莫可奈何的端来热腾腾的海鲜粥,替她打开盖子,“既然不想去医院,那就先吃点东西再吃药,然后好好的睡一觉,等把汗逼出来后,一切就会好多了。”
魏容恩洗了洗红彤彤的鼻子,等稍稍平缓啜泣的情绪,一抬起泪眼,面前突然多了一万海鲜粥。
“喏,趁热。”
魏容恩看着他许久。明明是那么狂傲的男人,为什么愿意三番两次的接受她的考验?!
当这两个字一出现脑海,她赫然发现原来是在考验他。
那么……他通过了吗?他通过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开启的心门了吗?
方书谚见她迟迟未有动作,用表情又问了一次。“嗯?”他在心里决定若是她再不接下碗,他就要对她采取喂食动作了。
魏容恩眨了眨眼,这次她终于有了动作,伸手解下他手中的碗和汤匙,尝了两口意思一下,又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他朝她比划手语。
她抿着唇,忍不住鼻腔的酸楚,又掉下了眼泪。
“怎么又哭了?这一家海鲜粥有那么难吃吗?”他伸手为她抹去面颊上的泪水,表情充满不解。
这次她捕捉到他的唇语,不过也因为清楚看见他的一句玩笑话儿破涕为笑。
魏容恩摇了摇头,胡乱的抹掉纵横脸上的泪水。
“谢——谢——你——没——有——不——理——我。”她的声音依然沙哑,还多了浓浓的鼻音,脸蛋更是早已分不清是因为发烧还是羞怯而呈现一抹嫣红。
方书谚无奈叹息,以拇指抹掉残留在她下巴的泪水。“不会的,我不可能丢下喜欢的人不管,就算那个人不喜欢我。”
她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蛋,看着他再度表明心意,羞赧的咬着下唇,垂落眼帘不敢看他。
他凝视她低垂羽睫上的残泪,昏黄的烛光让原本白净无暇的脸蛋透着酡红,就像香甜可口的水蜜桃,惹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他不强迫她抬眸看他,而是让自己的双手落在她的视线内,用手语发问:“你当真不给我一次机会吗?”
魏容恩眨动着眼帘,胡乱找了个借口推辞。“……你并不了解我。”
“你不给我机会,我们要怎么了解彼此?”
他其实是了解的,只是不能承认。如果看完她的日记后还无法掌握她的心思,那么他何苦费尽心思的放慢步调,大费周章的接近她?
对她,他早已无法忘怀,从捡到册子的那刻起便心系着她。
魏容恩抬起头,看着他坚决的神情,在他那对深色瞳仁里头完全找不到一丝轻浮,只有她的倒影。
“你确定你对我不是因为一时好奇?”
“好奇?”
她挣扎了一番,放下手中的食物,决定鼓起勇气说出她心里的想法。“对你们而言,‘听不见’的人是新鲜的族群,所以才会吸引你们接近我,我不认为爱情是因为同情而产生的。”
“同情?”他苦笑不得,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有什么好同情的?一身好手好脚,生得漂亮迷人,又出生在富裕人家,只不过就是听不见声音而已,这样也足以博取别人的同情吗?”
魏容恩因为他这一席话而当场愣住,一双原本婆娑的泪眼已经退去了迷蒙,眨动着愣愣的心情。
方书谚率性的耸了耸肩,接着说:“我这人才华洋溢,偏偏独缺同情心。而且我从不捐钱给慈善功德会,最多偶尔顺手捐发票,反正我没偏财运,所以也没什么损失。还有,我个人决不崇尚‘善意的谎言’这一套,所以你千万别以为我是因为同情才对你好。”
魏容恩压抑的看读着他爽直的说辞,从他的眼神中确实看不见任何怜悯与同情,更没有丝毫嫌恶与厌烦,只有一贯的霸气和自傲。
她很意外他会把话说得这么坦白,毫不担心自己的言论会伤及她的自尊,直率的态度就像当初问她“听不见是什么感觉”一样的单刀直入,毫不矫情。
如果她现在仍别扭娇柔,岂不变成了自己在同情自己?
魏容恩这才发觉自己好幼稚,竟然一味的为了反对而反对,从未正视过这个男人,更未试图接受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