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们两个都已经湿透,他干脆丢开了伞,伸手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迎上自己的目光,表情认真的直接表明心意,“容恩,我不否认自己对你的爱慕,也不想压抑对你的感觉,相信这段日子来你应该已经明白我的心意才是。”
魏容恩仰着螓首被迫清楚看见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以及他眼里透露的各种讯息。
“请你……放开我。”她试图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他的箝制,因为近距离的靠近让她感觉到他升高的体温。
她畏惧的试图退后,却因他的大手撑在背后而无法如愿。
方书谚在她略微挣扎中稍稍加强臂力,拉近了彼此的空隙,“容恩,不要逃避我,你只要直接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魏容恩脑子里浮现一段曾经温柔说爱、却又变成愧疚道歉的回忆,她慌乱的别开目光,秀眉清蹙的频频摇头,似乎想抛开那段令人揪心的痛楚,胸口因为紧窒而急促起伏。
“不,我……不需要……”
她的声音很细,细到他几乎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魏容恩抬起一双被雨水打湿的密睫,以及一对弥漫雾气的水眸,斩钉截铁的用手语告诉他,“我不需要爱情,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方书谚因为她这番话而困惑,就在他晃神之际,她突然用力挣开他的双臂,转身跑回属于自己的天地,封闭起内心世界,拒绝一切外界的叩门。
这是她第二次像一阵轻烟似的从他眼前溜走,而他……
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呆愣。
浑身湿透的方书谚,在傻愣的看着容恩跑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家换掉一身湿衣,而是折回“奥图”,决定向阿毅问个清楚。
魏明毅一看到书谚,二话不说立刻丢出一条干毛巾,然后冲了一杯热咖啡为他驱寒,同时也做好了聆听者角色的准备,即可充当起书谚的心理医师。
虽然他主修的是心脏外科而非心理学,但,反正都是诊疗“心”病。
只是当他听到书谚似抱怨、似发牢骚的描述后,他的反应竟是忍俊不禁的大笑出声。
“你……你竟然直接问我妹喜不喜欢你?”
方书谚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警告的眼神冷冷扫了阿毅一眼。
魏明毅立刻识趣的敛起笑意,正襟危坐的不敢再以轻浮的态度面对他的每一句话。
方书谚大喇喇的说,“你明知道我做事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到底给不给追求的机会,一句话,何必矫情?”
魏明毅嘴角还是藏不了残留笑意,“你平常做事都是直性子便罢了,怎么连感情的事也这么洒脱?唉,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容恩当时错愕的表情了。”
“问题是,她竟然回答我‘她不需要爱情’,这算哪门子的回答?”
这正是他来找阿毅的重点,他想知道为什么魏容恩会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聪明如你,难道看不出容恩对感情的事避之惟恐不及吗?”
方书谚愣愣的看向阿毅,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曾经在手册上看过的一篇短文——
爱情像火花,绚烂得令人着迷;分手像黑夜,清冷得令人恐惧。
“难道她在感情上面受过挫折?”
魏明毅点头,回答了书谚。“没错,容恩确实在感情上受过很重的伤,而且那还是她的初恋,所以她到现在都还无法接受任何一段追求。”
方书谚胸口燃起一团愤怒的火焰,拳头不由自主的抡起,一副像是要找谁算账似的。“对方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让她受这么重的伤?”
“你先冷静,对方什么都没做,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对容恩的感情不是爱情罢了。”
“不是爱情?那是什么?”方书谚一脸困惑。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了什么想接近容恩?”
“直觉。”
“直觉?”魏明毅轻挑剑眉,“恩……我欣赏这个答案。”
方书谚没好气的睇了阿毅一眼,“不然你以为我会为了什么接近容恩?”
“同情。”魏明毅给了他简单明了的答案。
“同情?”方书谚差点被口水呛到,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愚蠢的想法?
“别怀疑,这是‘人性本善’的潜在心理,凡是知道容恩是个失聪人士,绝对都脱离不了这‘同情’的感觉,那个男生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对容恩的感情是同情而不是爱情,加上容恩天真善良得几近完美无瑕,让对方深感高攀不上,最后才会以‘容恩太过完美’的理由提出分手。”
“难到完美也是一种错误?那男人接近容恩分明只是觉得学习手语令他觉得新鲜有趣!”
“你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因为新鲜才想接近容恩,容恩纤弱的气质很难不让男人为之心动,但是真正有耐心和听不见的人相处,又能持续多久?”魏明毅反问他,“你呢?难道你对容恩就没有‘同情’的感觉?”
方书谚被魏明毅这么一问,这才扪心自问,他对魏容恩真的是从同情衍生爱情的吗?
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前,他迷上的是品味相同的R.N,恋上的是心思细腻的手札作者,最后在医院看上的是热心公益的义工,只是没想到三个皆是同一个,所以他当然会无法自拔的爱上魏容恩,即时失聪一事曾经令他扼腕,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对她的执着。
所以答案很明显,他一点都不同情她。
方书谚坦诚说出他的结论,“我不否认一开始对容恩听不见的事确实有些错愕,不过我发现容恩的个性比任何女人都还要独立坚强,她幸运到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对她施与同情根本是多余的。”
“说的真好,我该为你对我妹妹的了解掌声鼓励鼓励才是。”魏明毅相当满意书谚对容恩的看法,同时也终于明白老爸敢把容恩的住址交给书谚的原因,老爸对书谚的了解确实远比他深,想不到四年的交情竟然比不上才交谈四天的老爸,真是汗颜!
方书谚叹了口气,整理出最后结论,“所以容恩认定所有对她有好感的男人,全是出于同情,才会拒绝我的关心?”
“You are right。”看来书谚今天的心理咨询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
方书谚无力的靠在沙发上,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容恩树立的心防,是为了避免再次面对同样的上海,这表示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要能让她卸下心防。
只不过……“听不见”是她生命中无法改变的缺憾,偏偏她的初恋又是在这缺憾上惨遭终结,他该如何突破她的心墙,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呢?
话说回来,方书谚忍不住又要谴责阿毅了。
“亏你们一家子全都是医生,我实在想不透你们怎么允许容恩将自己封闭起来,甚至让她独自住在外面,像她这样封闭自我的行为,难道你们都不担心她出事吗?”
“以心理学的角度,愈是心灵脆弱的人,愈是必须认同她的选择,容恩觉得她可以,我们就必须给与信任,尊重她的决定,而不是用自己的关心增加她的压力。”
“难道学医的人都只用理性的思考逻辑来解决问题,而不带私人的感情意识吗?”他实在无法忍受阿毅对容恩如此放任的态度,就算这是魏家人独特的相处模式,未免也放心到几近无情。
“她是我妹妹,我当然会选择对她最好的决定,理性的思考绝对不能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