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惶恐,为了他而改变自己,是好、还是不好?
柳乘风没有夸大,他的改装易容技巧真的很好,不过给她加深了肤色,眉毛画浓一点,她就像个俊俏的小伙子。
他特地给她选了一件领子比较高的衣服,掩饰她没有喉结的颈部。
他本来还准备了药粉要替她填平两边耳洞,后来发现她根本没有耳洞,他稀奇地看了她好久。
她问:“尚善国的姑娘是不是都穿耳洞,我要不要也去穿一个?”
他捏着她的耳垂,轻轻地揉着,笑得一脸灿烂。
她看得一阵晕眩,他的笑实在好闪亮。
“你这样很好。”他说。
她的脸立刻红了,心中决定,为了他的夸赞,她一辈子都不穿耳洞。
他们买了两匹马,一路紧赶,两天半后终于到达沛州。
此刻正是上午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城里不宜骑马,所以他们牵马而行。
柳乘风好像认识全沛州的人,到处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尤其是姑娘家。
魔芳馡发现街道两旁的高楼上,时不时总有妙龄女子,或挥手、或扬着丝绢,娇滴滴喊着:“柳大少,好久不见。”更有那大胆者,直接与他相约黄昏后。
她记得他说过,他虽有“品花鉴玉柳大少”之称,但从不风流花心。对照眼前情况,他的话显得好单薄。
她心里又有一股闷气聚集,不喜欢、讨厌那么多姑娘与他纠缠不清。
她不清楚这种烦躁的情绪是什么,只是胸口很堵。
柳乘风跟每一个人打招呼,不管对方是商人、农夫还是倚门卖笑的窑姐儿,他同样不失礼数。
他相信一件事,人脉就是钱脉,谁知道现在路边一个小乞儿,会不会是未来的大将军?也许过几年,他们会成为大镖局的客户,岂能得罪?
因为他这种观念,大镖局在他的经营下蒸蒸日上。
他不停地对每一个人笑着,笑得嘴角发僵。
这一路走、一路笑,明明只有一刻钟的路,他们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进了大镖局,柳乘风长吁口气,一股疲累从骨头里钻出来。
“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魔芳馡关心地问他。
他这才收敛笑容。“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她看他都不笑了,果然不对劲,便伸手拉过他的缰绳。
“我帮你把马牵到马厩,你去休息——”她还没说完,一道带着桂花香气的身影便从墙边扑过来。
柳乘风没发觉,他太累了,况且他功夫也不好。
但魔芳馡看得很清楚,那是个姑娘,二十来岁模样,娇艳的脸蛋、窈窕的身材,整个人火辣辣,像一株盛放的牡丹。
“阿风——”女人发出了软糖似的娇呼。
柳乘风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他伸出手,想要接人,却因看不准目标而有些慌张。
魔芳馡积了一路的火气终于爆发。为什么女人看到他,就像蝴蝶看到花?尤其是这个女人,居然还投怀送抱!
她弹了弹指,一道指风将女人打得倒飞出去,跌进草丛里。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女人不会摔伤,第二,女人碰不到柳乘风。
大镖局是柳乘风的家,不管她再吃醋,都不会在这里动手打人。
柳乘风瞠目结舌。“这……我以为应该掉在这个位置的,怎么会……”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瞧一眼女人坠落的位置。“不过也好,摔在草丛里不疼。”
草丛一阵??声响,女人顶着满头泥沙和杂草狼狈地爬出来。
她大叫:“谁打我?”
魔芳馡哼了一声。
柳乘风缩一下肩膀。他是不是听错了,魔芳馡的哼声里有好重的酸气。
“阿馡,这个……”
魔芳馡别过头,就像个正在闹意气的孩子。
柳乘风有点想笑,她连吃醋时的表情都特别可爱。
“我跟你介绍一个人,喜新厌旧尤贪欢,她是古今中外最没有节操、最善变的大色狼,你记住了,千万别私下跟她相处,当心被她占便宜。”
魔芳馡眨眨眼。“你怎么这样说一个姑娘?她名声都败坏光了。”她的心眼不大,爱吃醋,但个性正直。
柳乘风欣赏她的坦率,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永远不必勾心斗角。
他笑得越发欢快。“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女人……也就是尤贪欢气鼓鼓地来到柳乘风面前。她一路走,头上还一路掉草屑。
“你——”她才想开骂,心思就被魔芳馡拉过去了。江湖上的俊男美女不少,就连她自己也算佳人一枚,但身为江湖儿女,总难免沾染一些武林习气,或霸道、或威猛、或儒雅,就脱不了一个“英”字。
可魔芳馡不同,她清纯如水,澄澈、透明,不含一丝杂质。
尤贪欢的眼睛亮了起来。“不知姑娘贵姓芳名?我叫尤贪欢,人称江湖三大害中的喜新厌旧就是我。其实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哪里有什么好与坏?不过多数人都很虚伪,即便有此癖好,也不敢公开承认,与他们相比,我就是个再诚实不过的好人。”
魔芳馡很惊讶,她怎能一眼看出她的伪装?但接下来,她就被尤贪欢一番看似自贬,实则自褒的话惹得笑出来。
这个人居然这么正大光明承认自己的恶习,还一副要将它发扬光大的样子,若不是没脑子,就是脸皮比墙厚。
“不要脸。”柳乘风给了答案。
魔芳馡掩着嘴,笑个不停。
尤贪欢气得头顶冒烟。“柳乘风,你是嫉妒我桃花比你旺是不是?居然拆我台,你才不要脸!”她伸手去拉魔芳馡。“姑娘,你看他成天笑嘻嘻,不是好东西,他心狠手又辣,你千万别靠近他,会吃大亏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魔芳馡很好奇。
尤贪欢心里也有相同的情绪——好奇。一般被她这样拉来扯去的姑娘,都要生气,为什么眼前这个不发火?
她伸手在魔芳馡的胸口按了按。
“只有女人才有这样的胸吧!”
她以为魔芳馡会一掌打过来,但魔芳馡一脸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若要再扮男装,会注意的。”
结果是柳乘风打落了尤贪欢的魔爪。
“吃够豆腐了吧?没吃够,我可以派人送你去醉香楼,随你爱在里头玩多久,我帮你付钱。”
尤贪欢人精也似,怎会看不出柳乘风对魔芳馡的偏爱。
她摸着手掌嘀咕:“小气鬼。”
柳乘风没理她,只对魔芳馡道:“阿馡,尤贪欢生平最好收集美人图,不分男女,只要她看上眼,就会死缠烂打求人家让她绘一幅画像,一旦目的达成便甩手走人。曾有位武林侠少,被她美色所迷,以为两情相悦,岂知画成,她翻脸无情,惹得少年公子伤心欲绝,落发为僧。所以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相信,她只是想画你而已。”
“你也被画过吗?”
“我的眼光没那么差吧?”尤贪欢插口。“阿馡姑娘贵姓啊?”
“阿馡就是阿馡,你管她姓什么?”魔芳馡的姓是个禁忌,柳乘风绝不会泄漏。“她现在的目标是老二,不过老二根本不理她。”
“柳二公子?”魔芳馡想起容颜清新、如云似雾的柳照雪,再看一眼柳乘风。“我觉得你比较好看。”
柳乘风一贯沉稳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尤贪欢哈哈大笑,“想不到号称江湖第一风流客的柳大少也有脸红的时候,我承认,现在的你比二公子更迷人。”
“那你要画他吗?”魔芳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