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吧!我的车子停在前面。”
兰皓成的笑容扩大。
张晏飒像是受不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低下头,“你离我远一点,我身上有味道。”
他不置可否的耸肩,依然走在她身边。
她想拉开距离,他就更加靠近她,到最后,她只能放弃。
“那间学校有这么好吗?”兰皓成微皱眉头,忍不住抬手撩开黏在她脸颊上的湿发。
半个小时前,张晏飒火速洗完澡,连头发都没吹干,就急忙拉著他出门吃饭。
时间己经很晚了,离她家最近的只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速食店,于是他们两人各点一份套餐,坐在店里边吃边聊。
张晏飒饿坏了,根本不管吃进嘴里的是什么垃圾食物,连兰皓成那份也帮他吃了一半。
“在台湾,想学也没地方学。”她叹口气。“如果要学,我当然想去最好的地方学,学成之后回来,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只是太难进去了,我年年申请年年落空,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成行。”
“你没想过要结婚生小孩吗?”兰皓成随意问道。
张晏飒想了想,“我并没有刻意避开这类事情。”
“但是?”他听出她还有话没说。
“但是我没什么机会……”她低下头,玩著可乐杯上的水珠,“我不太擅长跟活人相处……总觉得说错话很尴尬……”
“我有同感。”
张晏飒很讶异的抬头看他,“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兰皓成好笑的问。
“因为你长得很好看,而且那么有才华,不用怕说错话,人家也自然会觉得你很好,不是吗?”她直白无伪的说出称赞的话语。
他倒吸一口气。
“我……我说错话了?”她误以为他不高兴。
兰皓成古怪的笑了笑,“你真可爱。”
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真的是只小白鸽。”他没头没尾的说,手指缠住她一绺发丝,默默品尝此刻因为张晏飒而产生的心动滋味。
“小白鸽……”张晏飒噗哧一笑,“你是大白鸽。”
兰皓成知道她误会了,没有解开误解的意思,只是笑问:“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呢?”
她被他吓到嘴巴大张。
他伸手捏住她两片唇瓣,“小心鸟飞进去。”
张晏飒拍掉他的手,不自在的坐正身子,“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兰皓成环顾视除了店员之外,没什么客人的空间。
“呃……我刚刚没吓到你吗?”她偏著头,不解的看著他。
“为什么会被吓到?”他很有求知精神的问。
张晏飒被搞胡涂了,方才她那副尊容,平常人老早就被吓得退避三舍,她的工作就是得接触这些事物,可是兰皓成待在她身边,态度却很平常,好像她与常人无异,这让她感到万分不自在。
“你……你是有事情想问我吗?”
“嗯?”兰皓成对她有满腹疑问,但很肯定没有一个是说得出口的,而且他的疑惑用行动探索比开口问来得有用。
“就是……你可能想用什么题材创作,跟生死有关系的那种……所以想再约我见面聊?”张晏飒想来想去,也只有他可能想要什么创作资料或是源头,才会想再见她。
“我想见你这件事,跟创作没有关系。”纯粹是他喜欢她这个人,想亲近她,想知道她的一切,想跟她多多相处,想用全身去感受她罢了。
“嗄?可是……”她想不到那么远,更摸不清他的意图。“我不懂,为什么你还想见我?”
她是哪里引起了兰皓成的兴趣吗?
“不愿意?”兰皓成嗓音柔和的询问。
张晏飒有如融电,坐立难安,不敢看他,结结巴巴的问:“没……没有,下次……下次要约在哪里?”
“下次就约在你想去的地方。”他摸了摸她的头,乐见她惶然不安的模样。
张晏飒羞涩的笑了笑,“那……图书馆。”
图书馆?兰皓成有些意外的直视她。
“我只知道图书馆……你介意去图书馆吗?还是……还是去别的地方?你……”
兰皓成很开心的颔首,“好。”
她的笑容更加自然。
他笑著与她天南地北的聊,心里己有了一套关于如何诱捕眼前这只尚未有人发现的小白鸽的完整计画。
两年了。
当初的心情至今未变。
张晏飒却在他的呵护下,微妙的转变著。
这样的转变是好还是坏呢?
兰皓成不知道。
“为什么要迟疑,不敢跟我说?”他捻熄烟,低语,“怕我成为你的阻碍?”
这样的疑惑,没有获得解答。
他在客厅待了许久,然后起身走向画室,随手拿起素描本与笔,开始画画,心绪却凌乱得像是纠结成一团的丝线,怎么理也理不清。
第4章
窜入骨髓的冷意让沉睡中的张晏飒不由自主的往身旁的人去,却扑了个空。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著了。
午后虽有阳光,但气温低得吓人,使得她抱著被子把自己包成蛹状。
偌大的双人床上只有她一人,那合该睡在她身边的人并不在。
张晏飒伸手抚过那个空位,摸到一片冰凉,睡意也悄然消失。
掀被下床,她穿著拖鞋,披上披肩,走出卧房。
屋里很安静,冷意让她呼出来的气息在鼻尖凝成白雾,她轻抚著手臂,嗅到客厅里有残留的烟味。
“兰?”她轻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
画室透著灯光,她猜想兰皓成在画室里,于是慢慢走上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扉,倚在门边,看着那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兰皓成的手不停的动著,画过后撕掉,一张又一张的图画纸散落脚边,就像白色的海洋将她与他隔开。
“兰?”她再次呼唤他,但没有预期会有回应。
进入作画状态的兰皓成,可以三天三夜对周遭的变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时候即使有小偷进入屋里,他也不会发现,当然不会听到她的声音。
张晏飒放肆的凝视这个占据她的心灵的男人,痴迷的心神因为一张飘到脚边的图画纸而回到现实。
她弯腰,拾起图画纸。
图画纸上画的是一只飞翔在天空的鸽子,翅膀被许多丝线缠绕,变了形,兰皓成的笔触潦草,鸽子一点也不像它原来该有的样子。
她又拾起另一张图画纸,鸽子垂头丧气的待在鸟笼里,身上的丝线就像蜘蛛丝,怎么也摆脱不了。
刚认识的时候,张晏飒曾经听过兰皓成形容他自己是白鸽。图画纸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她无从判定他画的是不是白鸽,却直觉认为是。
她不敢再看下去,手中的两张图画纸随著指尖松开而飘落地上,视线定在那浑然忘我的男人背影上。
他想分手吗?
因为她管太多,总是帮著表姊逼他工作,所以他厌了?烦了?
她知道他们两个人一开始就不是站在同一个世界,专精的领域不同虽然没有让他们少了交谈的话题,可是随著交往的时日愈来愈久,对他的眷恋愈来愈深,她却很害怕自己成为阻碍他创作的原因之一。
交往两年,她从来没有见过兰皓成有什么新的创作,他也不会跟她分享他的创作心得,搞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尤其是兰皓成认为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她不禁思忖、怀疑,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时间静静的流逝,就在张晏飒尚未从自我怀疑的泥沼中爬出时,兰皓成先是大叹口气,神情疲累的自那个久留会成瘾的世界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