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后颈,缩了缩肩膀,觉得自己似乎暴露在某人的目光下,感觉不舒服的看向视线的来源。
又是刚刚那个人。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长相不差,身材也不错,唯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他的眼神极为锐利,活像在街头狂飙,看人不顺眼就以开山刀伺候的少年。
张晏飒再次别开脸,将颊畔的发丝勾至耳后。
然而那种被看的感觉一直没有稍失,她不悦的瞪向那人,希望自己凶狠的眼神能让他知道他的视线引起她的不快。
显然她太高估与会的人士,以为他们都是明白所谓“眼神交流”的高手,以至于遇到这个对于眼神侵犯到别人而毫无自觉的家伙,“以眼还眼”这招顿时无用武之地。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水映瑶回来了。
“表姊,我想回家。”
“你才待没多久就想走了?”水映瑶算了算时间,微扬眉头,“你忘了阿姨说的话了吗?”
提到母亲,张晏飒下意识的站直身子,“我有现身,也算是出来走走了吧?”
“你说呢?”水映瑶觉得好笑。
张晏飒无言以对,神情苦恼。
“这样吧!”水映瑶忍不住笑了,“你可以不要待在这里,但是也不能走了就直接回家,你明白吗?”
表姊的意思是要她有地方玩就去玩,不一定要待在展场里,只要在晚上十一点后回家,她去哪里都可以。张晏飒明白,可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上哪去,这么晚了,图书馆早就关门了,而图书馆是她唯一觉得可以消磨时间的地方。
水映瑶看出表妹无处可去,轻叹口气,“你再逛逛吧!这些艺术品并不真的都那么难以亲近,如果觉得无聊,到展场外面的花园走走也好,嗯?”
张晏飒除了点头,也无法提出反驳的意见。
水映瑶耸耸肩,转身离开。
张晏飒百无聊赖的继续浏览一幅又一幅艰涩难懂的画作,实在不知道画出这些画的画家当时在想些什么,并在脑海里安排著明日的工作行程。
“咦?”她在那幅名为“怦然”的画作前停下脚步,深受吸引的凝视著纤细的笔触、生动的构图和简单的色彩。
生平头一次,她真正体会到怦然心动的感觉。
任凭身边的宾客来来去去,她的双脚像是生了根,一动也不动。
她看著画框下的名牌,兰皓成,他是这次联合展览参展的艺术家之一,她记得他参展的作品似乎都集中在陶艺区。
那个区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挤不进去,也没动过去挤的念头,没想到他还有展出画作。
这时,她注意到名牌旁边另外有一张写著价格的牌子,默默的数了下牌子上的数字,眼前不由得一黑。
三……三百万台币?!
这幅画竟然要价三百万台币,把她杀了,卖掉所有的器官,都不见得值这个价码。
但是,她对这个价钱很认同。
同样是抽象画,比起“一见钟情”的不知所云,这幅“怦然”让她爱不释手,瞬间有种想要一辈子站在画作前,藉由画作永远感受怦然的鼓动。
没有两秒,她即作出要买下这幅画的决定,正要前去服务台询问该怎么付款时,一道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喜欢?”
兰皓成紧盯著那名身著黑色衬衫与黑色长裤,外加黑色废鞋,头发乱得像疯子,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镜,一脸严肃的女子。
她身旁站著另一个亮丽的女子。
水映瑶。
他认识她,是这次联合展览的公关。
只见水映瑶跟她交代了一些事情,她点头后,便穿梭在观赏民众、艺术家和媒体记者之间。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无所适从的四下张望,朝最少人观赏的抽象画区走去。
不知所措的她显然挑错了观赏区,兰皓成从她的背影和肢体动作便知晓她对于抽象画的感觉。
像是发现他在打量她,她回头瞪了他好几眼。
有趣。他克制不了自己“观看”她的冲动。
像只蝴蝶到处采蜜的水映瑶跑到她身边,跟她有短暂的交谈,水映瑶再次离开时,她脸上充满茫然,就像一只混入老鹰窝里的小白鸽。
最后,她停在他的画作前面。
他注意到她的转变。
啊啊,她喜欢。
刹那间,他有个冲动,想问问她对自己的画的感觉。
这样的冲动凌驾了他的理智,让他悄然靠近她,在看见她的神态时,他带笑的神情一愣,不知名的情绪袭上心头。
纯然的感动。
兰皓成的心脏漏跳一拍,像被雷打到,有什么东西埋入了心房,紧紧扣住他的心弦,弹奏一首名为“她”的歌曲。
在他还无法厘清这种感觉是什么时,他的身体己经先替他决定要接近她了。
“喜欢?”
他话一出口,吸引她的注意力,两人的距离拉近,这才发现那隐于眼镜之后的清澈眼眸与微皱的眉头是这么的可爱。
张晏飒抬头看向来人,发现他就是方才一直盯著她的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她没搭理他,从度包里取出皮夹,确定带齐了金融卡与信用卡后,打算离开。
他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臂。
“放开。”她虽然吓了一跳,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你喜欢这幅画?”他又问了一次,眼神毫不客气的直直探入她的眼眸深处。
张晏飒觉得自己就像全身脱光光的站在他面前,倒不是那种全裸的尴尬,而是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隐瞒的困窘。
她的两道眉头几乎纠结在一起,重重点了下头,有些急切的想要甩开他的钳制,没想到他的力道虽然不大,却也不是她能轻易挣脱的。
“放开。”
“别急。”兰皓成微微一笑,那张不笑己经可以谋杀上千卷底片的开麦拉face,一笑更是不得了,她刹那间有种自己瞎了的错觉。
“你放开,这样很不礼貌。”张晏飒低声嚷道,承认这个男人很好看,但不想承认他对自己有影响力。
“那你别走开。”他要求。
她冷冷的瞪他一眼,点了下头,答应不动。
他也遵守承诺,慢慢放开她,但双眼直盯著她,似乎在等著她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
她又愤怒的瞪他一眼,这次是因为他对自己人格的怀疑。
他笑得更开心,身上散发的光辉就像正午高挂天空的太阳一样炫目。
“你要干什么?”张晏飒不悦的问。
兰皓成朝服务台点了下头,一名服务人员动作极快的跑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嗄?张晏飒一愣,“啊?”
“名字。”他流露出既锐利又带著些许兴味的眼神,虽然无礼,却没有什么猥亵的感觉。
“张晏飒。”她下意识的回答。
兰皓成看向服务人员,轻轻颔首。
服务人员会意,立刻取下画作,走回服务台。
“咦?”她睁大眼,不明所以的看著服务人员的一举一动。
“电话号码和地址。”
“啊?”
“你的电话号码和地址。”
张晏飒顿时心生警戒,防备的看著他。
“没有你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他们怎么知道展览结束之后,要将画送到哪去?”他笑笑的解释。
她花了一点时间整理整件事情的始末,理出一个结论:眼前的陌生人要将画送给她。
“我自己有钱买。”她不能收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知道,但是你现金不足,对吧?”他态度不变的问。
张晏飒有种被摸清底细的困窘,“不关你的事。”